森怡扶了扶几乎要从鼻梁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映着大屏幕上“penta Kill”的金色徽记，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试图用自己最沉稳的声音，为这场已经失控的狂欢，献上最后的注脚。
“这不是操作……不，这当然是顶级的操作，但它更是一场心理战的完胜。从傅西朝躲掉后羿大招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段皓谦上头了。”森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逻辑却清晰得可怕，“他知道段皓谦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所以他根本没走，他就在塔下等着。而翎煜的大乔，就像是和傅西朝共享了一个大脑，那个【漩涡之门】，放下的时机、位置，完美得像教科书！它不是一个支援技能，它是一座为段皓-谦亲手搭建的坟墓！”
现场的镜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切给了不死战队的比赛席。
没有了之前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窒息的氛围。
“啪嗒。”
一声轻响。
是段皓谦。他松开了鼠标，缓缓摘下了头上的电竞耳机，随手扔在了桌子上。那张赛前还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死灰。他没有看自己灰色的屏幕，而是抬起头，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望向了对面那个气定神闲的身影。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空洞。
“队长……”辅助墨言的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安慰，还是道歉？他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段皓-谦没有理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嘴角微微咧开，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像是冰冷的刀锋，划破了他死灰色的脸，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呵……”
一声轻不可闻的自嘲，淹没在场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里。
屠神？
他拿什么去屠？
他甚至，连神的衣角都未曾碰到，就被神的光辉，灼烧得尸骨无存。
旁边的时墨，看着队长这副模样，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宁愿段皓-谦像刚才那样对他破口大骂，也比现在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要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而另一边，Kings的比赛席，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卧槽！五杀！朝神牛逼！！！”wild一拳砸在桌子上，兴奋得脸都红了，“tank你这个光信飞下来帅爆了！回头给你加鸡腿！”
“主要是翎煜的圈放得好，”上单tank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人还没反应过来，手自己就按了传送，跟自动导航似的。”
“别捧我了，”翎煜的脸颊有些发烫，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心脏依旧在胸腔里剧烈地鼓噪着，“都是……都是西朝指挥得好。”
他看着傅西朝的侧脸，那张俊美得如同神只雕塑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才那足以载入联赛史册的五杀，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清兵。
在队友兴奋的庆祝声中，傅西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小地图，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拿龙。”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收到！”
“oK！”
wild和mage立刻停止了嬉闹，操控着英雄，熟练地涌向了黑暗暴君的龙坑。
这，就是Kings。
可以狂欢，但绝不沉溺。
胜利，永远是他们追逐的唯一目标。
翎煜深吸一口气，操控着大乔跟了上去。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个Id为【Kings.朝】的公孙离身上移开。
他忽然明白了。
原来，追随一道光的感觉，是这样的。
你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迷茫，只需要跟上他的脚步，然后，就能看到最璀璨的胜利风景。
“比赛，已经结束了。”解说枫溪的声音终于缓了过来，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慨，“七分钟，五杀，超神，破中路，拿暴君……不死战队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这已经不是一场比赛，这是一场来自傅西朝的，单方面的教学。”
大屏幕上，Kings五人集结，带着黑暗暴君的bUFF，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剑，直直地插向了不死战队脆弱的高地。
不死战队的五人，仿佛五尊雕塑，或是放弃了抵抗，或是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摧枯拉朽般地淹没。
水晶，在一片绚烂的光效中，轰然炸裂。
【VIctoRY】
巨大的胜利徽记，占据了整个屏幕，也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瞳孔里。
金色的光芒将Kings战队每个成员的脸都映得熠熠生辉，与对面不死战队比赛席的死寂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让我们恭喜Kings！恭喜他们，披荆斩棘，浴火重生，拿下了本届荣耀杯总决赛的冠军！！”
解说枫溪的声音嘶吼到几近破音，他猛地站起身，振臂高呼。身旁的森怡也摘下了眼镜，用力地揉着发酸的眼睛，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与感慨：“一个新的王朝，在今天，由傅西朝亲手建立！他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告诉了所有人，神，回来了！”
场馆内，千万盏应援灯汇聚成一片金色的海洋，山呼海啸般的“Kings”和“朝神”的呼喊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穹顶。
Kings的比赛席内，wild终于绷不住了，扔了耳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搂住身旁的mage：“赢了！我们是冠军！冠军啊卧槽！！”
mage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却也笑得合不拢嘴：“咳咳……你他妈轻点！老子要被你勒死了！”
上单tank也站了起来，眼眶泛红，他看着屏幕上的“胜利”二字，这个坚毅如塔的男人，此刻也忍不住哽咽：“兄弟们……我们做到了。”
只有两个人没动。
翎煜依旧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傅西朝。
而傅西朝，也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理会队友的狂欢。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穿透了面前的设备，穿透了狂热的观众，望向了场馆最上方那片深沉的黑暗，仿佛在那里，有另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的嘴唇微动，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但翎煜看懂了。
那口型是——
“时牧，看到了吗？”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翎煜的鼻尖。他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从始至终的平静，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他所有的情绪，都献给了一场更盛大的祭奠。这场胜利，这个冠军，是他对那个已经逝去的国服第一辅助、mc集团总裁霍时牧，最好的交代。
而对面，不死战队的比赛席。
“啪。”
又是一声轻响。
是中路白辞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打野时墨双手插在头发里，痛苦地把头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
辅助墨言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电竞椅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有段皓谦。
他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诡异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直到工作人员示意双方选手上前握手，他才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站了起来。
Kings五人走了过来，傅西朝走在最前面。他身姿挺拔，面无表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不死战队队员的心脏上。
wild他们脸上的喜悦，在看到对面如同奔丧般的气氛时，也收敛了许多。
气氛，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点。
傅西朝伸出了手，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段皓谦的脸上，那眼神不带怜悯，不带嘲讽，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般的漠然。
段皓谦抬起眼，死灰色的瞳孔对上了傅西朝深不见底的黑眸。
他那张血色尽褪的脸上，忽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傅西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赢了。”
“我从没输过。”傅西朝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段皓谦的胸膛。
段皓谦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握傅西朝的手，而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抓住了傅西朝的手腕。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傅西朝的皮肤里，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空洞之外的情绪——一种癫狂的、绝望的乞求。
“告诉我……告诉我，如果……如果霍时牧还在，你还会选公孙离吗？你还会这么打吗？！”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迫切地想从傅西朝口中得到一个能让自己不那么惨败的答案。他想证明，自己不是输给了傅西朝，只是输给了傅西朝为另一个人所准备的、独一无二的战术。
然而，傅西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碾碎段皓谦最后尊严的巨石。
“你，”傅西朝顿了顿，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甚至懒得再看段皓谦一眼，转身走向了舞台中央那座象征着最高荣耀的冠军奖杯。
“噗通。”
段皓谦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不配。
他连被当作霍时牧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所谓的“屠神”，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这一刻，他引以为傲的所有，都被那个男人，彻底碾碎，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