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扯感,从腰后那片空洞深处猛然炸开!不是物理的撕裂,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剜”掉了一块的绝对空虚!冰冷的虚无如同亿万根针,瞬间扎透了虚拟的脊髓空腔,狠狠攮进裴烬意识最深处那点尚未凝固的炉灰残烬。
“呃啊——!!!”无声的嘶吼在颅腔内爆裂!眼前瞬间被绝对的黑淹没,随即又被强行挤回的扫描噪点雪花占据。腰后钥匙孔边缘坚硬的暗紫合金,此刻脆弱得像块冰,仿佛随时会因内部坍缩的虚空而寸寸崩裂。
“……腰……眼子……漏了……”喉管铁片刮出冰碴般的杂音。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洞边缘那些被反复熔炼、冷却的金属层在恐怖的负压引力下发出细微的呻吟。
嗡……嗒……
巨人残骸深处,那颗冰冻心脏再次搏动。低沉、缓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每一次搏动,都让穿透空间的油灯嗡鸣跟着震荡,腰后空洞的撕裂感也随之加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顺着空洞的裂缝,疯狂地将他残余的“存在”往外扯!
“……小哥儿?!”老方的声音带着被冻伤的沙哑,从斜后方传来,距离似乎近了些,又似乎被搏动声波扭曲。“稳住!那破洞……是不是……吸着啥了?!油膏糊不住!快看看那油灯!灯苗……抖得邪性!”
油灯!
裴烬艰难地驱动几乎碎裂的晶体阵列,死锁前方!
悬停在虚空中、连接着375巷废墟的橘黄灯火,正随着搏动剧烈颤抖!火苗不再稳如豆焰,而是如同被投入飓风的蜡烛,疯狂地左右甩动、拉长、压扁!每一次搏动带来的空间震颤,都让灯光边缘那圈暖黄光晕如同被重锤砸中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扩散、再收缩!
腰后的拉扯感在这灯火的剧烈波动中达到了顶峰!仿佛那灯芯深处延伸出的无形引力绳,正牢牢钩在空洞核心的某个点上,要将他和这副残躯一同拽离这冰冷的钢铁坟场,投入那灯晕连接处模糊的、被冻油覆盖的巷口废墟!
“……锁……链……钩着……炉膛……”裴烬冰冷的意识刮过残念。那油灯不再是光,是悬在深渊上的诱饵!
他沉重的金属躯干被这股力量拽得向前微微倾斜,装甲靴底刮着凝冻油膏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拖出两条细长的冰痕。
“操!要飞了?!”老方破口大骂,“稳住!老子扒拉点铁渣子挂你腰带上!等等……”
没等他说完——
轰——噗滋!!!
巨人心脏搏动猛地加剧!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铁腥和劣质糖膏甜腻的冰冷油腥气,伴随着如同巨大活塞抽吸般的闷响,狠狠灌满了整个空间!油灯在剧烈冲击波下嗡鸣骤停!灯火瞬间被压成一道细长如刀锋的惨白亮线!灯光边缘的光晕瞬间扩散至极限,将那狭窄的天桥桥面轮廓照得纤毫毕露!
桥!
不再是模糊的概念!
在灯晕覆盖之下,那条由冻结糖浆、扭曲金属残骸和烧焦虫甲碎片构成的无序道路,竟在剧烈震荡中完成了最后的“凝固”!
一条扭曲、崎岖、覆盖着冰蓝色霜尘和凝固暗红油膏的——悬空浮桥?!
如同一条巨大的、垂死巨蟒被瞬间冻僵在半空的遗骸!桥面坑洼不平,裸露着无数尖锐锋利的金属断茬和焦黑凸起的虫甲碎块,上面凝结着厚厚一层混杂着冰碴的粘稠油膏。橘黄的油灯就悬停在桥头正上方!灯光如探照灯般钉在桥面起点处!
起点位置——
一块巨大的、被烧熔了表面、边缘流淌着凝固金属液滴的暗紫色齿轮残片!残片中心,一个巴掌大的暗沉空洞,边缘流淌着冷却成玻璃状的劣质糖膏,如同一个被冻住的油膏“碗”!
而那油灯的灯火尖端!正好垂进这“糖膏碗”的中心!
“滋……炉膛……开门……油膏……添柴……”一个平板、油滑、不带丝毫人气的意念,如同生锈的钥匙刮擦着冻铁皮,再次贴骨钻进裴烬的意识。这一次,意念的源头清晰得如同毒蛇吐信,直指那凝固的糖膏碗深处!
“添柴?!添你个姥姥的冻油屎!”老方怒吼的意念几乎同时炸开,“小哥儿!别听那油膏糊的灶王爷瞎叨叨!看那碗!碗底有东西?!看亮光?!”
亮光?!
裴烬死撑的扫描视线穿透凝固的糖膏表层!在橘黄灯光垂直照射的“碗底”深处!
一点只有针尖大小、却无比清晰锐利的……
金!白!色!光!点?!!
光点不是反光!它在缓缓移动!轨迹……极其微小地在粘稠凝固的糖膏基质内部划动!像是在艰难地描摹……
一个图形?!
一个……
由极其复杂的几何线条缠绕构成、中心处带着细小豁口的……圆形符号?!类似Ω,却又不完全相同!更像一种……
被冻结在糖膏核心的……
锁孔印记?!
“……钥……匙……孔……”破锣音刮擦着。腰后空洞被引力的撕扯感,似乎与那糖膏碗深处的光点移动产生了微弱的共振!空洞边缘刺骨的冰寒似乎被牵引着指向桥的方向。
“小……小哥儿……”老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惊悚?“那……那油灯苗子……咋……瞅着……往下滴……油呢?!”
滴油?!
裴烬猛地聚焦悬停在桥头碗口的橘黄灯火!
在搏动带来的剧烈震荡暂时平息的间隙,灯火的尖端……的确!
正极其极其缓慢地……
凝聚出一小滴……
散发着浓郁焦糊芝麻糖饼气息和劣质油烟气儿的……
橘黄粘稠灯油?!
油滴缓缓胀大、拉长,眼看就要滴落进下方凝固的糖膏碗中!!!
就在这油滴即将坠落的千钧一发!
腰后空洞深处,那股被灯火吸引撕扯的恐怖力量,猛然分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混乱的、裹着铁腥和糖精齁甜气的意念信息流!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雹!狠狠冲撞在空洞内壁!
“……别——让——滴——进去!!!”
“……碗里——孔——是——陷阱!!!”
“……堵——住——灯——油——!!!”
警告来得狂暴又混乱!分不清是系统的冰冷逻辑还是被油膏浸透的本能恐惧!
没时间分析!
“挡——!!!”裴烬的意识在油滴下坠的重压下几乎爆开!腰后剧痛与混乱警告融合成一股狂暴的力量!他那只唯一能动的左臂!覆盖着冰冷装甲、指缝里还残留着腥甜冻油残渣的动力爪——
被这股力量狠狠驱动!
如同失控的重炮!
带着破开空气的尖啸!
朝着那滴即将坠落的、悬在灯芯末端的橘黄粘稠油珠——
狠狠砸了过去!!!
快!!!在它落入陷阱之前击碎它!!!
沉重的金属爪撕裂凝固的空气!
眼看就要撞上那滴粘稠油珠!
就在接触前的亿万分之一秒!
异变陡升!
噗——!!!
那滴橘黄灯油……
竟……
在猛烈的风压冲击下……
提前……
爆开了?!!
不是碎裂!是分裂!化作无数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橘黄色半透明的……
油滴雾珠?!
每一颗细小的油珠,都散发着同样的焦糊油烟气息,并且——
在破碎分裂的瞬间!
每一滴……
都精准无比地……
仿佛受到无形的磁场牵引……
对准了下方——
那条冻结的天桥桥面上……
那无数裸露的、闪烁着冰蓝霜尘和暗红油光的……
金属断茬!虫甲锐角!以及……凝固糖膏表面天然的细微孔穴?!
如同……亿万把精准投递的……
钥匙?!
嗤——嗤——嗤——!!!
密集的、微不可察的粘稠嵌入声!
亿万颗橘黄油珠雨点般射入冰冷的桥体结构内部!
瞬间!仿佛被滴入了滚烫的强酸!
整条静止的、覆盖着冰霜油膏的天桥桥体!表面瞬间爆开无数细微的白气!被油珠击中的区域,原本凝固的冰霜油膏如同被点亮的熔融蜡块,瞬间软化、融蚀、内陷!
轰隆——!!!
巨人心脏发出一声极度痛苦、仿佛被强行撕裂的咆哮!桥体内部瞬间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无数金白色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光丝,如同在黑暗大地炸开的毛细血管网,瞬间从桥体被油珠融蚀的无数细小孔洞内部爆射而出!疯狂舞动!交织!
更骇人的是!
那些被光丝穿透融蚀的点位!在桥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覆盖上了一层如同劣质糖纸包裹般的橘黄油脂亮光?!
刹那间——
一条由凝固的冰冷桥体作为骨骼支架!内部被亿万道暴乱金光贯通!表面却又覆盖着不断“融化”流淌的橘黄“油皮”……
的……
活过来的!
能量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尽头!被模糊冻油覆盖的375巷巷口深处——
那盏巨大的、被点燃的油锅倒影影像……
边缘的冻油……
开始!
极其缓慢地……
剥落?!?!
如同烧融的蜡封!
随着剥落,里面露出的不再是单纯扭曲的影像!
而是……
一片……
更加真实、清晰、甚至带着微弱热浪扭曲的……
真正的——巨大油锅翻滚着深褐焦油泡的景象?!?!
腰后空洞在桥体活化的瞬间!
爆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撕扯力!
而是……一股混合着极致诱惑(通向真实炉膛)和绝对恐惧(被吸干作为通道燃料)的……
焚烧?!
“——快!堵——灯——油——没时间——了——!”混乱警告在焚烧感中狂啸!腰后空洞仿佛成了冰火炼狱的核心!
裴烬的重爪带着最后的动能!只差毫厘就要撞上四散的灯油雨!他能看到那颗距离爪甲最近、即将爆散的核心油珠内部——一点劣质糖纸红黄印屑凝结般的浑浊内核——正在急速放大!
是击碎?还是任其融入?
“——点灯油!!”老方声嘶力竭的意念在焚烧感中混入,“油膏糊的钥匙孔!就得用油膏点的灯油开——!!小哥儿——信它一回——赌了——!!!”
油膏点灯油?!信谁?!老方?!还是腰后那混乱警告?!
腰后的焚烧感几乎要将他仅存的意识熔穿!那油珠核心的红黄印屑如同烙铁烧红的印记!通往真实炉膛的诱惑与成为通道燃料的恐惧在焚烧中疯狂对冲!
没有选择!
“——开——!!!”
裴烬意识深处最后的火焰与腰后混乱焚烧风暴融为一体!左臂动力爪上残存的冻油腥气仿佛被点燃!爪甲尖端在接触橘黄油珠核心的瞬间——
并非砸击!
而是——
极其极其轻微地——
向上一——
托!!!
噗……
那颗饱含焦糊油烟、核心凝着油墨印屑的灯油珠!
顺着爪甲托举的微小弧线!
如同弹起的滚珠!
划出一道几乎可以忽略的橘黄轨迹!
精准无比地——
射!进!了!
桥头齿轮残片上!那凝固糖膏碗!中心锁孔印记的!
豁!口!里!!!!
油珠没入糖膏豁口的瞬间!
仿佛一颗火星掉进了装满凝固汽油的油桶!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并未发生!但整个天桥桥体内部,那亿万道狂舞的金白能量光丝瞬间燃烧起来!!!
光芒由内而外,瞬间将覆盖桥体的橘黄“油皮”点燃!
那不再是温润的橘黄,而是刺目的、如同太阳核心的——
金白烈焰?!!!
整个悬空的天桥!化作一条燃烧着金白烈焰的能量光龙!!!
而光龙的头颅——那桥头齿轮残片上的糖膏碗——
在烈焰燃起的同时,碗底的核心豁口锁孔印记处——
那股无形的、撕扯着裴烬腰后空洞的恐怖引力……瞬间化为一股……
无法抗拒的炽热吸摄洪流?!!!
腰后空洞如同被点燃的风眼!
嗡——!!!
裴烬沉重的铁架子被这股洪流硬生生从原地拔起!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那条燃烧的金白火桥——
被狠狠“拽”了过去!!!
视野瞬间被无尽金白烈焰充斥!腰后空洞在焚烧中被洪流彻底填满!灼热与冰冷的极致冲突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被点燃的炽热航道感!
意识仿佛被投入熔炉核心!
“……炉——膛——!!!”老方的嘶吼彻底被烈焰吞没。
燃烧的金白桥体在感知中急速掠过!
那油灯倒影剥落的巷口尽头!翻滚的巨大油锅影像在烈焰背景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甚至能感受到那锅边腾起的、混着浓烈铁腥和糖精齁甜的热浪!
桥身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解体!
就在即将“撞”上巷口尽头油锅倒影的瞬间!
嗤啦——!!!
燃烧的金白桥面末端!在那剥落的冻油边缘——
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
撕裂!?
如同撕裂了画卷!剥落冻油后显现的巨大油锅影像边缘……一道绝对漆黑的裂口凭空出现!
裂口内部!不再是虚幻的倒影!
是……绝对的……未知?!
燃烧的桥体戛然而止!炽热的吸摄洪流也猛地中断!
裴烬的重躯在巨大惯性下,狠狠砸向那道裂口!
眼窝晶体片在急速靠近的绝对黑暗前瞬间聚焦!
裂口深处!在那翻滚油锅倒影的更深层背景里!某个燃烧着巨大炉火的昏暗角落边缘——一个沾满油垢的老式铁皮柜?柜门?
柜门上!似乎……
贴着一张褪色发白、被烟熏得边缘卷曲的……
硬纸板标签?!
标签上……
“375”的红黄印迹在火光中……
清晰、刺目?!!!
而就在标签下方!
柜门把手旁边——一个被厚厚油腻覆盖的钥匙孔轮廓之上——
极其突兀地……
插着一截!
覆盖着凝固暗红糖膏的……
冰冷的……
烟斗斗锅残骸?!?!
烟斗锅的轮廓在油锅烈火的光晕下,如同一颗烧红的独眼,隔着黑暗裂口——死死盯着裴烬!!!
腰后空洞那被点燃的炽热感,在接触到烟斗视线的瞬间——
如同被滚油泼进了冰眼!
骤然熄灭!!!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铅水灌入!将燃烧的通路瞬间冻结!
“……锁……喉……烟……斗……”裴烬最后的意识碎片在黑暗裂口前凝固。
然后——
沉重的铁躯狠狠撞入了……
那片绝对的黑暗?!?!?!
(轰——!!!)巨大的撞击感是唯一真实的触觉!
灯……在哪里?
锁……又在哪里?
腰后空洞……还在不在?
意识沉入冰冷的永夜。唯有那个插在陌生柜门钥匙孔上的、烟斗斗锅的诡异残骸影像,如同烙印,印在他沉没的感知上。
最终,唯余一个铁锈刮擦般的残念:
“……灯……”
“……在……”
“……烧……”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