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此境,虽深恶其鄙陋,然念及元心相伴,且无拘无束,倒觉尚可栖身。
元心忽问:\"君欲何时归返?\"
吾答曰:\"吾无意归矣,愿与汝永驻恶鬼潭。\"
元心惑而诘曰:\"何以至此?此地秽恶不堪。\"
吾笑曰:\"唯此间你我最为自在,无父母训诫,无旁人聒噪。\"
元心摇头曰:\"吾不愿留此,此境实属不堪。\"
吾复问:\"那何处方为安身之所?汝可推荐之。\"
元心略作思忖,答曰:\"至少鬼市或丰都,尚可安身。\"
吾欣然曰:\"若有机会,当往彼处一游。\"
元心闻之,展颜应曰:\"善。\"
正此时,徐东平忽推门而入,竟无半分通传之意。
徐东平行礼毕,急切而言:\"大哥,尚未午憩否?\"
吾应曰:\"将歇矣,汝有何事要禀?\"
徐东平神色一肃,曰:\"有要事相告,吴川心姑娘,还请暂避片刻。\"
元心闻言,颔首应道:\"诺,吾收拾碗箸后即退。\"言罢转身离去。
待元心出,徐东平嘴角泛谑色,戏谑道:\"大哥,我新兴帮派美人如云,不知何以独钟此姿容欠佳之人?\"
吾皱眉曰:\"吾何时钟意于她?莫要妄言。\"
徐东平却道:\"不然,大哥何以日日令其送膳至此?恐旁人误会。况其亦欲择良配,长此以往,清誉恐毁。\"
吾不耐道:\"此乃吾二人私事,汝何须多言?汝与她相熟否?\"
徐东平忙摆手曰:\"不熟,不熟。然其品性尚佳,颇具贤妻良母之态。我帮中有小弟心仪,特来问询是否与大哥有情。\"
吾瞥之曰:\"既如此,汝便告知他,吾确有此情意。\"
徐东平先是一怔,继而瞪目:\"大哥,此言何意?汝怎能看上这般男相女子?身形瘦高,胸脯平塌,臀腿纤薄,面容粗粝。大哥好生怪异,莫不是厌弃娇娥,反喜此等大葱般粗陋之人?\"
吾怒叱:\"休得胡言!尚有要务相商,速速道来。\"
徐东平敛色正容:\"大哥,养殖大户来报,沼泽地大棚虽成,然工人多思归返。彼处近黑山,环境恶劣。\"
吾沉吟:\"往昔招募流徙之民,成效若何?\"
徐东平答:\"流民难驭,易受新义帮蛊惑。\"
吾颔首:\"既如此,欲保食物安全,工人最要。可询当下愿往者,许以福利,妥善分派岗位居所,再议擢升加俸之事。\"
徐东平面露难色:\"大哥,此事恐难。人皆慕高处,孰愿赴偏远之地?\"
吾目光坚毅:\"世总有人愿往。唯厚其条件耳。\"
徐东平无奈从命。然其仍行威逼利诱之举,致工人怨声载道。后闻赴彼劳作两年可擢职加俸,福利丰厚,应募者渐众,多为未育夫妻,或子女交由祖辈照料者。
半年后,吾与元心驾乘老爷车往沼泽地视察诸事。但见此地广筑大棚,周以丈余土墙,内列土室为庐。虽简,然近养殖场,食馔皆鲜。泥中蛇虺鼠蚁丛生,曝干为粉,掺于面食中,补充蛋白。观此间人,皆筋骨强健,面色红润,目明神清。
众人植蕉蔗成林,养鱼肥美,湿地水草丰茂。每至夕照,整片沼泽若巨鉴映霞,光怪陆离,美不胜收。
此地泥淖沉黝,水色亦玄。然逢暮霭初临,霞彩垂天之际,观彼湿地之湖,竟不复往昔墨色。但见波光潋滟,宛若神工调盘,泼洒四彩于其间:赤若丹砂燃火,灼灼其华;橙似夕晖融金,熠熠生辉;黄比秋菊绽蕊,灿若繁星;绿犹春荷新绽,翠影摇波。青碧交融,紫霭氤氲,诸色交织成绮罗之幕,覆于苍茫水面。
伫立斯境,遥想日后恶鬼谭中,当不复今日阴森。料想芳草萋萋之处,定有繁花竞放:牡丹雍容,绽国色天香;芍药娉婷,展妖娆之态;蔷薇攀垣,散馥郁之馨;芙蓉出水,显洁白之姿;兰花幽谷,含淡雅之韵;菊花凌霜,显隐逸之风;梅花傲雪,彰坚韧之质。蝶舞翩跹于其间,蜂鸣嘤嘤以和之,或可见“乱花渐欲迷人眼”之盛景焉 。
吾与元心居相邻庐。每至夤夜,吾辄欲就寝,然未及温存,辄被其以足蹴出,嗔曰:\"汝我此举实悖礼数。\"元心终不许近其身,严禁巫山云雨之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