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匣爆发的刺目金光如同地底升起的小太阳!古老浩瀚的气息混合着何济血脉的共鸣,轰然席卷狭窄地道!石壁上的符文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此同时,地道出口方向那贪婪暴虐的嘶吼如同索命魔音,带着实质般的威压穿透石壁!
“钥匙!!皇血!!找到你了!!!”
“糟了!”何老太太脸色惨白如纸,枯瘦的手猛地拍向何济怀中的封灵匣,试图强行压制那失控的符文金光!苏明雪反应更快,寒玉真气毫无保留地注入覆盖剑柄的冰霜,那冰层瞬间增厚数寸,隔绝着匣子爆发的气息,也试图冻结那柄剑深处可能的躁动!
混乱中,一个带着哭腔的娇柔女声竟穿透了地道入口的隔音机关,隐隐传来:“何先生!何先生您在吗?沈月茹有急事相求!”竟是去而复返的江南绣娘!她显然被官差追得走投无路,竟寻到了苏府附近!
何济被那金光和嘶吼冲击得识海翻腾欲裂,反噬带来的灼痛几乎将他撕裂,但沈月茹绝望的呼唤如同针扎般刺入耳膜。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强提最后一口《测字玄机录》的念力,声音如同金铁摩擦,穿透地道石壁:
> **“囹圄困青鸾,速往‘南’!陈清源门前…‘火’字灯笼…敲三长两短!自有人…接应!”**
地道外,正被几名凶悍官差逼入死角的沈月茹,听到这如同天籁般的声音,绝望的美眸瞬间亮起!她不再犹豫,提起裙摆,朝着城南方向发足狂奔!官差正要追赶,却莫名被几块从暗处飞来的石子精准打中膝盖,踉跄倒地!这份隔空援手,让沈月茹彻底成了何济埋在南方的暗棋。
“吼——!”
地底那恐怖嘶吼的主人似乎被沈月茹的逃离激怒,更被封灵匣的气息彻底锁定!轰隆一声巨响!地道出口方向,坚硬的石壁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冰冷的江水裹挟着碎石倒灌而入!烟尘弥漫中,一个笼罩在翻涌黑雾中、身形模糊扭曲、散发着硫磺与血腥恶臭的庞大轮廓,正挣扎着从那窟窿中挤入地道!一双燃烧着幽绿鬼火的巨眼,死死锁定了金光爆发的中心——何济!
“带济儿走!”何老太太厉喝一声,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搀扶着何济的苏明雪和林青萝推向地道深处!她自己则转身,迎着那涌入的黑雾和恐怖的轮廓,将手中那卷《医蛊双生经》下半卷狠狠按在布满符文的石壁上!口中念诵起古老晦涩的咒文!
嗡——!
石壁上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道由无数玄奥光符构成的屏障瞬间成型,暂时挡住了汹涌的黑雾和那恐怖存在的脚步!
“奶奶!”何济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回头。
“走!”苏明雪眼中含泪,却异常决绝,与林青萝一起,几乎是将何济架起,朝着地道深处唯一的光亮——那被炸开的、通往沧浪江的窟窿,发足狂奔!冰冷刺骨的江水瞬间淹没了小腿!
身后,符文屏障与黑雾的撞击声、何老太太急促的咒文声、那恐怖存在的愤怒咆哮声,混合着地道崩塌的轰鸣,如同末日交响!
窟窿外,冰冷的月光下,湍急的沧浪江边,一艘乌篷快船静静停泊。船头立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沉默船夫(老江头,苏府暗桩)。
“上船!”苏明雪厉喝,与林青萝合力将几乎虚脱的何济推上船板。何济怀中的封灵匣在接触外界冰冷空气的刹那,金光骤然收敛,符文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但那几滴金红色的血渍,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匣子表面。
几乎在三人落船的瞬间!
轰——!!!
地道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整个苏府别院的地面都剧烈震动了一下!符文屏障的白光与翻涌的黑雾在爆炸中相互湮灭!烟尘冲天而起!
“奶奶——!”何济趴在船边,望着那冲天的烟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又是一口滚烫的金血喷在甲板上!
“开船!”苏明雪强忍悲痛,对船夫厉喝。她深知此刻片刻不能停留!
乌篷船如同离弦之箭,在沉默船夫老江头娴熟的操控下,撕开湍急的江水,冲入茫茫夜色!
船行如飞,将混乱的桃源镇迅速抛在身后。何济躺在狭窄的船舱里,气息奄奄,眉心血纹的金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林青萝跪坐在他身边,用湿布小心擦拭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苏明雪则站在船头,清冷的背影对着江岸,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轮廓,按在冰封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济哥哥…你喝口水…”林青萝哽咽着,将水囊凑到何济干裂的唇边。
何济艰难地啜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他看着青萝哭红的双眼,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痞气的笑容,声音嘶哑:“傻丫头…眼泪…是咸的…江水…也是咸的…不过…还是青萝…喂的水…甜…” 他伸出微颤的手,指尖带着一丝温热的《医蛊经》生气,极其轻柔地拂过她肩胛绷带的边缘,“这‘小桃花’…没再…闹腾吧?”
“没…没有…”林青萝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却固执的温度,“济哥哥…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我…我等着你好了…给我画…画一朵真的…开得最好的桃花…”少女的眷恋与承诺,如同寒夜里的星火。
船身猛地一震,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船头传来老江头低沉的警示:“小姐,前方有船拦江!”
月光下,一艘比乌篷船大上数倍、悬挂着“盐”字灯笼的官船横在江心,堵住了去路。船头站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官员(周通判),身后跟着数十名持刀佩弓的衙役。旁边,还立着一个身材矮小、罩着宽大黑袍、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奉郡守府令!缉拿勾结邪祟、祸乱桃源的钦犯何济!无关人等,速速退开!”周通判尖利的声音刺破江风。
苏明雪眼神冰寒,手已按上剑柄。何济在船舱内听到声音,眉头紧锁,反噬带来的剧痛让他思维都变得迟滞。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讨好谄媚的声音从官船侧舷响起:
“周大人!周大人息怒!”只见盐商赵老爷肥胖的身影挤了出来,对着周通判连连作揖,又朝着乌篷船方向高喊:“何神医!赵某来迟一步!您放心!赵某已打点妥当!周大人只是例行公事!绝不敢为难神医!”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朝何济使眼色,手中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三万两银子)。
周通判脸色铁青,显然被赵老爷的突然出现和“打点”打乱了阵脚,阴鸷的目光扫过身旁那沉默的黑袍人。黑袍人微微摇头,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江面。
何济心念电转。赵老爷的出现是意外之喜,但那黑袍人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强闯?自己重伤,苏明雪和青萝未必能全身而退!他目光扫过怀中沉寂的封灵匣,又扫过江面,心中已有计较。他强撑身体,在青萝搀扶下走出船舱,月光下脸色惨白如鬼,眉心血纹灼灼,却依旧挺直脊梁,对着官船朗声道,声音虽虚弱却清晰传遍江面:
> **“周通判!好大的官威!缉拿钦犯?证据何在?郡守府的手令何在?莫不是…被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当了枪使?!”** 他意有所指地扫过那黑袍身影。
黑袍下似乎传来一声冷哼。周通判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呼喊声!只见几艘挂着“赵”字灯笼的快船正飞速驶来,船头站着盐商赵老爷府上的管事赵福,正扯着嗓子大喊:“走水啦!郡守府粮仓走水啦!周大人!郡守大人急令!命您速速率人回城救火!违令者斩!”
“什么?!”周通判脸色大变!郡守府粮仓失火,这罪名他担不起!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黑袍人,又看看下游隐约可见的火光,再看着乌篷船前强撑病体却气势不减的何济,以及虎视眈眈的苏明雪和盐商赵老爷…一时间进退维谷!
那黑袍人沉默片刻,宽大的袖袍下,一只枯槁如同鸟爪般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做什么。但就在此时,何济怀中那沉寂的封灵匣,似乎感应到威胁,匣面那几滴金红色的血渍骤然亮起微光!一股极其隐晦却堂皇浩瀚的威压一闪而逝!
黑袍人抬起的手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迅速缩回袖中。他深深看了一眼何济,尤其是他眉心血纹和怀中的匣子,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最终,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低笑,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官船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周通判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又听到赵福在远处不停高喊救火,终于一跺脚,指着何济色厉内荏地吼道:“何济!你…你给本官等着!此事没完!调头!回城救火!”官船在混乱中匆匆调转方向,向下游驶去。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竟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暂时化解。盐商赵老爷抹了把冷汗,对着乌篷船方向遥遥一揖:“何神医!一路保重!赵某…在武陵等您回来!”他的船也护着官船一同离去。
江心重归寂静,只余水声哗哗。乌篷船在老江头的操控下,继续顺流而下。
何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被苏明雪和林青萝一左一右扶住。他靠在船舷,望着桃源镇方向那渐渐远去的零星灯火,目光复杂难言。那里有他初得秘卷的祖祠,有他悬壶济世的医馆,有他嬉笑怒骂的过往…更有舍命断后的奶奶,和那些他牵挂的人。
“咳咳…”他剧烈咳嗽,唇边溢血,目光却转向身边的苏明雪。月光洒在她清冷绝美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何济虚弱地笑了笑,声音低哑:“苏大小姐…这次…又欠你…一条船…还有…一个…天大的人情了…”他目光扫过她腰间那柄冰封的软剑,意有所指,“这‘冰美人’…护主有功…回头…小爷给它…镶颗…更亮的宝石…”
苏明雪别过脸,避开他那即使在重伤下依旧带着调笑的目光,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谁稀罕你的人情…管好你自己…别死在路上…脏了我的船…”她扶着船舷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冰凉。
何济的目光最后落在林青萝身上。少女紧紧依偎着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痴痴地望着越来越远的桃源镇方向,肩胛处的绷带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何济心中涌起无限怜惜,他伸出未受伤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拭去泪水,声音温柔得如同耳语:
> **“傻丫头…别看了…小爷答应你…等那朵…最大最艳的桃花…开满肩头的时候…就回来…带你去揽月阁…听最好的曲子…喝最甜的蜜酿…让柳姑娘…都羡慕得…掉眼泪…”**
“济哥哥…”林青萝泣不成声,将脸深深埋进他染血的衣襟,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度永远刻进心里,“我等你…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桃源…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的…”
乌篷船在沉默船夫老江头的操控下,悄然靠向一处荒凉的江滩。前方已是武陵郡的边界,水路即将进入更加湍急险峻的“乱石滩”,大船难行,必须弃舟登岸。
“少爷,小姐,只能送到这里了。”老江头的声音低沉沙哑,斗笠下的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火把光芒,“后面的路…小心。”
苏明雪和林青萝搀扶着虚弱不堪的何济踏上冰冷的江滩碎石。何济最后回头,深深地、深深地望向桃源镇的方向。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宽阔的沧浪江上。远处,桃源镇的轮廓在夜色中只剩下模糊的剪影。而在那连接镇子与外界的古老石桥尽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远处尚未熄灭的火光,依稀可见两个纤细的身影,正久久地、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桥头,朝着乌篷船离去的方向凝望。
一个是青衣单薄,肩头缠着刺目白纱,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如同风中颤抖的青莲。
一个是白衣胜雪,清冷孤高,腰间悬着的冰封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身影却站得笔直,仿佛一座沉默的玉雕。
青萝…苏雪…
何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痛混合着滔天的不舍与愤怒几乎将他淹没。眉心血纹的金红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猛地咳嗽起来,又咳出几缕金红的血丝。
“走吧。”苏明雪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强装的平静,扶着他的手臂却收紧了力道。
何济咬紧牙关,将口中翻涌的血腥气强行咽下,最后看了一眼那桥头如同望夫石般的两个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幕刻进灵魂深处。他猛地转身,不再回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 **“走!”**
苏明雪和林青萝一左一右搀扶着他,三人踉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江滩乱石与浓重夜色的交界处。只留下身后沉默的船夫老江头,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远处桥头那两个依旧伫立的身影,低低叹息一声,撑起长篙,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滑入江心,顺流而下,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与水雾之中。
月光,依旧冰冷地照着沧浪江水。石桥尽头,那两个身影依旧久久伫立,仿佛化作了石桥的一部分,固执地守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江面。
而在何济三人消失的那片乱石滩深处,一片被阴影笼罩的嶙峋怪石之后,一双燃烧着贪婪与残忍的幽绿鬼瞳,缓缓亮起,无声地锁定了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股混杂着硫磺与血腥味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般,悄然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