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名副其实。三月春深,千树万树桃花灼灼盛开,粉云堆叠,落英缤纷,将整个何家村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花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与泥土的芬芳,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一派世外桃源的宁静祥和。
而在这片宁静的中心,何家村东头那座原本有些破败、被何济少年时折腾得够呛的祖屋,此刻却焕然一新,成了整个桃源最热闹的所在——崭新的“半字医馆”!
黑底金字的招牌在春日暖阳下熠熠生辉,龙飞凤舞的“半字医馆”四个大字,正是何济亲笔所书,字里行间仿佛蕴含着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医馆前院被打理得干净整洁,新栽的几株桃树幼苗吐着嫩芽,石桌石凳一尘不染。后院更是热闹非凡,药圃里生机盎然,各色草药在南宫柔和林青萝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散发着独特的药香,其间还夹杂着唐蜜儿培育的几株会发光的奇异花草,入夜后如同点点繁星。
此刻,医馆大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重新开张的“半字医馆”,以其主人何济那神乎其技的“测字断症”、“心字疗伤”之术,早已名动四方。十里八乡的百姓,甚至更远地方慕名而来的求医者,将不大的厅堂挤得满满当当,却又秩序井然,无人喧哗,只闻低声的交谈和期盼的呼吸声。
而造成这“秩序井然”的源头,并非何济本人,而是坐镇柜台之后的那位“财神娘娘”——慕容月!
慕容大小姐今日一身鹅黄春衫,衬得人比花娇,可她那张明媚的小脸上,此刻却挂着一副精明无比的“奸商”表情。她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账簿,纤纤玉指捏着一支金灿灿的毛笔,正对着一个前来抓药的憨厚汉子“循循善诱”。
“李大壮!你家婆娘这调理气血的方子,用的是上好的十年份当归,外加三钱天山雪莲粉!”慕容月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算盘味儿,“诚惠,纹银五两!零头给你抹了,承惠四两九钱九分!看你是老主顾,再给你去个九厘,四两九钱九分九厘!不能再少了!再少本小姐就要亏本啦!” 她噼里啪啦拨弄着面前那架镶金嵌玉的小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悦耳。
那叫李大壮的汉子听得满头大汗,黝黑的脸上满是敬畏,连连点头:“是是是!慕容小姐算得准!给给给!” 他慌忙掏出一个旧钱袋,抖抖索索地数着铜板和碎银。
“哼,算你识相!”慕容月得意地扬起下巴,将钱一把扫进柜台下的钱箱,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她抬眼瞥见旁边排队的几个村民似乎被这“天价”吓住,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甜美的笑容,“乡亲们别怕!咱们半字医馆,童叟无欺!疑难杂症找何神医,诊金随缘!普通抓药嘛…” 她拍了拍柜台旁立着的一块崭新木牌,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本馆药材,皆由南宫柔、林青萝二位女神医亲手培育\/炮制,品质绝佳!价目如下:…”
众人伸头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从“普通板蓝根”到“九转还魂草(蜜儿友情特供)”应有尽有,价格标注得清清楚楚,虽然比寻常药铺贵上不少,但看着“女神医亲手培育炮制”几个字,再闻闻空气中那沁人心脾的药香,竟也觉得物有所值。
“月儿!你又在那哄抬药…呃,经营有方呢?”何济清朗带笑的声音从内堂传来。他一身月白长衫,更显俊逸风流,正送一位满面红光、千恩万谢的老者出来。
“什么哄抬!”慕容月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杏眼圆睁,“我这是明码标价!物超所值!你问问李大壮!他婆娘吃了青萝姐姐配的药,是不是气色好多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这能叫贵吗?这叫投资健康!” 她理直气壮,小算盘拨得震天响。
“是是是!慕容小姐说得对!何神医医术通神!药也好!”李大壮连忙点头哈腰,拿着药包,如同捧着宝贝,心满意足地走了。
何济看着慕容月那副“守财奴”又神气活现的模样,忍俊不禁。他踱步到柜台前,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凑近慕容月,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月儿大小姐,你这‘经营有方’,都快把咱们医馆开成‘销金窟’了。小心把乡亲们吓跑,以后没人敢来看病,本神医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呸!乌鸦嘴!”慕容月白了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放心!本小姐心里有数!疑难杂症,你出手,诊金看着给,赚的是名声!普通小病,青萝姐姐她们出手,药材咱们自产自销,赚的是银子!这叫双管齐下,名利双收!懂不懂?” 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再说了,不赚钱,怎么养得起你这尊大神,还有…还有这一大家子?” 她俏脸微红,目光扫过医馆内外忙碌的倩影。
何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后院药圃里,南宫柔正蹲在一株奇异的紫色毒草前,神情专注地记录着什么,幽冷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柔和。林青萝则耐心地指导着两个村妇辨认草药,温婉的声音如同春风。前院石桌旁,江映雪正安静地坐着,指尖在空气中虚虚描画,恬静安然,江疏月抱着刀,如同一尊守护神,清冷的目光扫视着人群。门边,花弄影依旧如同沉默的影子。
而在医馆二楼临窗的位置,云初雪一袭素衣,清冷如月,正盘膝静坐,似在冥想调息。她的存在,仿佛给这热闹的医馆增添了一份奇异的宁静气场。
“养家糊口,重任在肩啊!”何济夸张地叹了口气,顺势伸手,飞快地在慕容月光洁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看来本侯爷以后,就得靠月儿小富婆多多关照了!”
“呀!何济!你找死!”慕容月惊叫一声,捂着微红的脸颊,作势就要用金算盘砸他,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群一阵善意的哄笑。
“何济哥哥!蜜儿来啦!”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唐蜜儿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捧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奇香的小陶罐从后院厨房蹦了出来。她今天梳着两个可爱的花苞头,发间还插着几朵刚摘的桃花,粉嫩的小脸上沾了点炉灰,更显娇憨。
“蜜儿小宝贝又给哥哥送什么好东西了?”何济立刻转身,张开手臂迎接。
“是蜜儿新研制的‘桃花养颜蛊蜜羹’!”唐蜜儿献宝似的将陶罐递到何济鼻子下,“用初开的桃花瓣,加上晨露,还有蜜儿养的‘玉蜂蛊’采的百花蜜,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可香啦!何济哥哥快尝尝!保证你喝了容光焕发,迷死人不偿命!” 她大眼睛扑闪扑闪,满是期待。
“哇!这么厉害?”何济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香!真香!比蜜儿身上的香味儿还甜!” 他接过陶罐,也不怕烫,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点缀着粉色花瓣的羹汤就往嘴里送,“嗯!好喝!甜而不腻,温润养人!蜜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以后咱们医馆的招牌甜品,就靠你了!”
“真的吗?”唐蜜儿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哼!马屁精!”慕容月在一旁酸溜溜地哼道,可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那罐香气诱人的蛊蜜羹。
“月儿姐姐也尝尝?”唐蜜儿立刻会意,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小玉碗,盛了一碗递过去。
“谁…谁稀罕!”慕容月嘴上硬气,手却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小口抿了一下,眼睛顿时一亮,嘴上却还要强撑,“哼,还…还行吧!”
何济看着这“口是心非”的一幕,哈哈大笑。他正享受着这左拥右抱、调笑打趣的惬意时光,一阵清越悠扬的琴音,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淌而来,瞬间抚平了医馆内所有的喧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医馆后院的桃花树下,不知何时已摆好了一架古琴。柳如烟端坐琴前,素手纤纤,轻拢慢捻。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烟霞色衣裙,人面桃花相映红,低眉信手间,风华绝代。那琴音空灵纯净,仿佛带着洗涤人心的力量,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沉醉其中。
何济端着陶罐,倚在通往内堂的门框上,含笑看着花树下抚琴的佳人。慕容月捧着玉碗,也忘了喝。唐蜜儿托着腮,听得入神。连柜台前排队的人群,都放轻了呼吸。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片刻的寂静后,才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掌声。
“好!柳大家的琴艺,真是天籁之音!”
“听了柳姑娘的琴,感觉病都好了一半!”
“何神医好福气啊!”
柳如烟盈盈起身,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致意,眼波流转,温柔地落在何济身上。
何济放下陶罐,笑着鼓掌:“如烟姐姐这一曲《桃源春晓》,真是绝了!听得本侯爷如饮琼浆,飘飘欲仙!看来以后咱们医馆,不光要治病,还得加上‘音乐疗愈’这一项!诊金翻倍!月儿,记下来!” 他朝慕容月眨眨眼。
“去你的!”慕容月红着脸啐道。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何济身侧。是楚晚晴。她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手中捏着一只不起眼的竹筒。
“侯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何济能听清,“天机阁密信。苏墨传来的。”
何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瞬间又恢复如常。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竹筒,对楚晚晴点点头,然后对着众美和满堂宾客朗声笑道:“诸位乡亲,今日坐诊时辰差不多了!没排到的,明日请早!半字医馆,明日辰时,准时开张!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虽有不舍,但也知规矩,纷纷行礼告辞。很快,热闹的医馆便安静下来,只剩下何济和他的一众红颜。
何济走到后院桃花树下,在柳如烟身边坐下。慕容月、唐蜜儿等人也围拢过来,脸上轻松的笑容都收敛了些,带着询问。
何济捏开竹筒的蜡封,倒出一卷薄薄的密信。他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信是苏墨亲笔,内容简洁却字字惊心:
“少主钧鉴:楼兰残片线索已确。守护者乃‘沙海遗民’,自称‘楼兰守陵卫’,凶悍排外,擅驱沙毒虫豸。残片藏于‘月牙泉’下‘沉沙宫’内。三日后,月圆之夜,乃其祭祀大典,或为唯一进入之机。然,探子回报,另有一股不明势力亦在左近窥伺,疑为前朝余孽或敌国细作。情势复杂,请少主早做定夺。苏墨敬上。”
信纸在何济手中无声攥紧。楼兰残片,沉沙宫,月圆之夜…还有虎视眈眈的第三方势力!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他抬起头,看着身边一张张或关切、或凝重、或跃跃欲试的俏脸。桃花的芬芳依旧醉人,医馆的宁静温馨仿佛还在眼前。然而,这封来自远方的密信,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桃源归隐的幻梦。
西域的风沙,楼兰的秘宝,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新的风暴,已然在千里之外酝酿。这刚刚重建的桃源乐土,这来之不易的宁静生活,似乎又要被卷入新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