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脸担忧的苏灵儿，又环视了一圈被吸引过来的食客，声音拔高，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你不是要跟我比，要证明你那点‘文化’吗？好啊！我杨千万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讲究一个公平公正！我不占你便宜，特意为你请了一位真正的重量级评委！”他故意拖长了“重量级”三个字，脸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塞巴斯蒂安教授！听说过吗？”
他盯着凌凡，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惊恐或茫然。可惜，凌凡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请继续你的表演”的玩味。
杨千万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塞巴斯蒂安·冯·霍夫曼教授！燕城钢琴界的泰斗！真正的殿堂级人物！燕城音乐学院多少扛鼎的教授、在国际上拿奖的钢琴家，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老师！人家是从欧洲顶级乐团一线退下来的大师！平时多少人捧着金山银山想请他指点一二都请不动！”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今天，是我杨千万！花了天大的人情，才请动教授屈尊莅临苏恩，为我和灵儿…呃，为大家献艺！”
他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位大师，是他为“女神”准备的专属惊喜，是彰显他实力和品味的王牌！现在，这张王牌却要用来碾碎眼前这个碍眼的“乡巴佬”！
“一个不到三十的毛头小子，”杨千万伸手指着凌凡，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气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嘲讽，“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敢在真正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就想挑战浸淫此道五十年的艺术巨匠？凌凡，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还是你那身‘别致’的休闲装给你的迷之自信？不要太天真了！”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信息量巨大。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塞巴斯蒂安教授？我的天，真的是那位？”
“杨少居然能请动他？这面子……”
“这年轻人要倒霉了，跟塞巴斯蒂安比？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就是，教授弹琴的时候，他估计还在穿开裆裤呢！”
这些议论如同细小的针，扎在苏灵儿心上。她虽然对凌凡刚才的演奏惊为天人，但塞巴斯蒂安教授的名头实在太响了！那是教科书级别的人物！她急得一把抓住凌凡刚放下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他肉里了，声音带着恳求的颤抖：
“凡哥！别！别答应他！他这是故意挖坑给你跳！我们走，现在就走！”她甚至想强行把凌凡拉离这个是非之地。
凌凡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冰凉，他低头看向苏灵儿，那双总是带着狡黠或淡然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女孩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他心头微微一暖，反手轻轻拍了拍苏灵儿紧抓着自己的手背，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没事，灵儿。”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苏灵儿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苍蝇嘛，不拍死它，它总以为自己是战斗机。”
他再次抬眼看向杨千万，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扬了起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
“赌就赌。”
“好！”杨千万几乎是立刻吼了出来，生怕凌凡反悔，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够义气！够自信！是条汉子！虽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子！”他还不忘再踩一脚。
“赌注很简单！”杨千万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宣判，“就赌你和塞巴斯蒂安教授的琴技！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弹完之后，能得到教授本人的点头认可，或者现场观众超过一半的人鼓掌叫好——注意，是真诚的，不是给你面子那种！我就算你赢！承认你勉强有那么点资格，能站在灵儿身边说两句话！”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阴险刻薄：“但！要是你弹得狗屁不通，或者明显被教授甩开十八条街，让教授摇头，让观众嘘声一片……那就证明你凌凡，根本不配出现在苏恩这种地方！更不配浪费灵儿的时间！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以后见了灵儿，自觉绕道三里！”
“好！”凌凡答应得依旧干脆利落，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杨千万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
“但是，”凌凡慢悠悠地补充道，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杨千万，“既然是赌，那双方都得下注才公平。你光给我定输了的惩罚，赢了的好处却轻飘飘一句‘承认资格’？杨少爷，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他顿了顿，在杨千万错愕的目光中，清晰而缓慢地吐出自己的条件：
“我的条件是：如果我弹得还行，侥幸得到了塞巴斯蒂安教授和在场观众的认可……那么，杨千万，你，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爸爸’。然后，从今往后，从灵儿的视线范围内，彻底、永远地——滚蛋！”
“哗——！”
整个餐厅瞬间炸开了锅！
跪下叫爸爸？还永远滚出苏小姐视线？
这赌注……也太狠了吧！也太……刺激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杨千万那张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脸上。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当场，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指着凌凡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你……你……你说什么？！”杨千万的声音都变了调，尖利得刺耳，“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土鳖！让我杨千万叫你爸爸？！你做梦！你配吗？！”
凌凡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色厉内荏的样子，反而笑了，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讥诮：
“怎么？刚才不是还豪气干云，又是泰斗又是大师地吹？现在听到要付出代价，就怂了？杨少爷，你这‘光明磊落’，水分有点大啊？”他环视四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还是说，你其实心里也清楚，你请来的那位大师，未必就一定能赢？所以不敢赌？”
“放屁！”杨千万被彻底激怒了，理智瞬间被怒火烧成了灰烬。凌凡的轻蔑和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眼神，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脆弱的自尊。他绝不能在这时候退缩！尤其是在苏灵儿面前！
“赌！老子跟你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别说是叫爸爸！叫爷爷都成！只要你他妈敢上台！只要你弹完，教授说一个‘好’字，或者有超过一半的人给你鼓掌！老子当场就给你跪下磕头！叫祖宗都行！但你要是输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凌凡，眼神像是要吃人，“你就给老子像狗一样爬出去！永远消失在燕城！”
“一言为定。”凌凡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杨千万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狞笑起来，“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你先上？让大家先欣赏欣赏你的‘大作’？也好给教授热热场子嘛！”他打的主意很阴险，想让凌凡先出丑，在教授出场前就把气氛搞砸，彻底奠定他失败的基调。
凌凡却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不，让塞巴斯蒂安教授先请。”
“呵！”杨千万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立刻嗤笑出声，指着凌凡对周围人嚷嚷，“看到没！看到没！露怯了！他怕了！不敢先上！怕自己弹得太烂，把大家吓跑了，没人听教授弹了是不是？怂包！”
凌凡看着杨千万这副跳梁小丑般的嘴脸，不仅没生气，反而乐了。他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那杯柠檬水，对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杨千万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杨少爷，你想多了。”
他抿了一口水，眼神清亮，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洞察。
“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你输得那么难看，那么……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