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巨大铁皮门被沉重的挂锁锁死,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夜风。空旷的空间里,几盏节能灯发出嗡嗡的蜂鸣,投下冷白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新地垫的塑胶味、残留的尘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和机油的冰冷。
鹿玖独自一人站在仓库中央那片铺着廉价防潮地垫的区域。他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运动长裤,肌肉线条在灯光下绷紧,汗珠沿着脊背滑落。他右臂平伸,五指箕张,掌心向上,托着一颗圆润的绿豆。
他双眼紧闭,呼吸悠长而微弱,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掌心方寸之地。想象着力量不再是狂暴的洪流,而是最精微的刻刀,最柔韧的丝线。意念牵引着无形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向那颗狡猾的圆豆。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脆响。
绿豆光滑的表皮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豆粒完好无损,但豆心深处,却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内凹小坑!没有粉末,没有蛮力冲撞的痕迹,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劲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完成了内部结构的重塑!
成了!御其生机!
鹿玖猛地睁开眼,看着掌心那颗裂开内陷的绿豆,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掌控感瞬间涌遍全身!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颗“里程碑”般的豆子放进随身小铁盒,盒底那层裂口豆子仿佛都在无声喝彩。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感觉到仓库里刺骨的寒意。他走到角落堆放“束修”的地方,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目光扫过旁边苏青博士的工作台——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磐石守卫1.0”的监控画面。大部分区域清晰正常,但仓库深处那个堆放废弃纺织机部件的死角,画面依旧带着明显的雪花扭曲,而靠近屋顶横梁的那个高点探头,画面一片漆黑。
“博士这强迫症,非得连夜去拿备用节点…”鹿玖嘀咕一句,倒也没太在意。仓库刚启用,有点小毛病正常。
他走到仓库尽头那扇巨大的铁皮门边,推开旁边的小侧门。外面是平整过的小片空地,月光清冷地洒在地上,远处老街的灯火朦胧可见。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鹿玖一哆嗦。他赶紧缩回脖子,准备锁好小门回去休息。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空地边缘的阴影里,有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块石头被风吹动,又像是…某种蛰伏生物调整了姿态?
鹿玖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体内奔流的“磐石劲”如同被惊醒的猛兽,瞬间进入警戒状态!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那片阴影!
阴影寂静,空无一物。只有几丛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错觉?鹿玖皱了皱眉。他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尤其是在“凝劲入微”境界突破后,对环境变化的感知更是提升了一大截。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感,绝非空穴来风!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无声无息地退回仓库,轻轻掩上小侧门,只留一条缝隙。他像一尊石雕般贴在门后,眼睛透过缝隙,死死锁定那片阴影区域,耳朵捕捉着寒风中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寒风呼啸,枯草摩擦,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就在鹿玖紧绷的神经稍显松懈,怀疑自己真的神经过敏时——
嗖!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那片阴影里激射而出!速度极快,目标明确,直扑仓库小侧门!动作迅捷无声,带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来了!
鹿玖瞳孔骤缩!对方的速度和爆发力远超之前的混混!但他早有准备!
就在黑影即将撞上小门的瞬间,鹿玖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一个滑步闪避!同时,他蓄满“磐石劲”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精准无比地轰向黑影因前扑而暴露的肋下空档!
“砰!”
一声沉闷结实的肉体撞击声在寂静的仓库里炸响!
黑影显然没料到鹿玖的反应如此迅捷精准,仓促间只来得及勉强侧身!鹿玖的铁拳狠狠砸在他右臂外侧!
“哼!”黑影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前冲之势被硬生生打断,踉跄着向侧面跌出两步!借着仓库透出的灯光,鹿玖看清了对方——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狭长阴冷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此人身材精悍,肌肉线条在紧身衣下贲张,绝非普通打手!
一击得手,鹿玖毫不停留!脚下“磐石步”瞬间发动,身体如同附骨之疽,紧贴而上!双拳化作狂风暴雨,带着凝练的穿透劲力,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心窝!咽喉!太阳穴!
蒙面人反应极快,强忍手臂剧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在狭小的门口区域腾挪闪避,动作迅捷诡异,竟将鹿玖大部分攻击险之又险地避开!偶尔格挡,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也震得他气血翻腾!他几次试图反击,角度刁钻阴狠,直取鹿玖关节和下阴,都被鹿玖以更加沉稳的步法和精妙的卸力技巧化解!
两人在小门附近的狭窄空间里激烈交锋,拳脚碰撞声、衣袂破风声不绝于耳!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鹿玖的“磐石劲”刚猛凝练,大开大阖;蒙面人的招式则阴狠刁钻,迅捷如风,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
“好小子!有点门道!”蒙面人沙哑的声音从面罩下传出,带着一丝意外和凝重。他猛地一个后跃,暂时拉开距离,眼神阴鸷地盯着鹿玖,似乎在评估。
鹿玖气息微促,眼神却亮得惊人。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却让他热血沸腾!对手的强大压力,反而将他这些日子苦练的成果彻底激发了出来!“磐石步”的灵活,“凝劲入微”的穿透力,在实战中融会贯通!他感觉自己对力量的掌控又上了一个台阶!
“谁派你来的?”鹿玖沉声喝问,全身肌肉依旧紧绷,蓄势待发。
蒙面人没有回答,那双狭长的眼睛扫过鹿玖身后空旷的仓库,尤其是在仓库深处那片监控死角和黑屏的高点位置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滴,瞬间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想跑?!
鹿玖眼神一厉,脚下发力就要追出!
“咳咳…噗!”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惊雷般在空旷仓库里炸响的剧烈咳嗽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液体喷溅的声音!
鹿玖追击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回头!
仓库中央那片地垫区域,李如玉不知何时已从静坐调息中惊醒!她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刺目的暗红!另一只手撑在地垫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剧烈的颤抖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内脏撕裂,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潮,疯狂席卷开来!
“嗡——”
以她为中心,整个仓库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皮肤!地面上迅速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白霜,如同瘟疫般向四周蔓延!仓库里那几盏节能灯的光芒在骤降的温度下变得惨白黯淡,灯光疯狂地闪烁、明灭,发出濒死般的“滋滋”声!
冰河寒域!而且是失控的、狂暴的寒域!
她强行中断调息,被刚才门口激烈的打斗和杀气彻底引动了体内蛰伏的寒毒!
“陛下!”鹿玖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上追什么蒙面人!他像疯了一样冲向仓库中央!
越是靠近,那刺骨的寒意就越发恐怖!鹿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裸露的皮肤传来刀割般的疼痛!他体内的“磐石劲”疯狂运转,抵御着寒潮,冲到李如玉身边。
李如玉的身体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带出更多的暗红血沫,溅在月白的练功服上,触目惊心!她那双曾经锐利如冰的凤眸此刻涣散失焦,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冰冷,仿佛灵魂都要被体内的冰河吞噬!
“药…炉…”李如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破碎的字,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濒死的绝望。她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指向仓库角落——那里,静静放置着“炎阳炉2.0”。
鹿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炎阳炉的热力是压制寒毒的关键!他像离弦之箭冲向角落!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炎阳炉的瞬间!
仓库深处那片监控死角——堆放废弃纺织机部件的阴影里,一道更加迅捷、更加凌厉的黑影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扑出!目标直指鹿玖的后心!手中一抹冰冷的寒光在闪烁的灯光下划出死亡的弧线!
真正的杀招!埋伏在死角的第二个袭击者!时机把握得狠毒刁钻,正是鹿玖心神被李如玉牵制、冲向炎阳炉毫无防备的刹那!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尖针,瞬间刺透了狂暴的寒潮,直抵鹿玖的背心!
仓库的灯光在失控的寒潮中疯狂明灭,如同垂死的眼睛。冰冷的白霜在地面急速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仿佛死亡的脚步。李如玉蜷缩在地垫上,咳出的暗红在月白衣襟上晕开刺目的花,每一次颤抖都抽空了空气里仅存的热量。
鹿玖冲向角落的“炎阳炉”,那是绝望中唯一的火种。他的身影在闪烁的灯光下拉长、扭曲。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炉体那温润外壳的瞬间——
咻!
破空声尖锐如鬼泣,撕裂了寒潮的呜咽!一道比夜色更浓、更快的黑影,从仓库深处那片监控死角的阴影里暴起!如同从地狱裂隙中爬出的恶鬼,裹挟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刃,如同毒蛇的獠牙,精准、狠辣、无声无息地刺向鹿玖毫无防备的后心!
时机!角度!速度!狠毒!完美到令人窒息!这才是隐藏在暗处的致命獠牙!
死亡的冰冷,比李如玉散发的寒潮更刺骨,瞬间冻结了鹿玖的血液!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短刃尖端迫近肌肤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
完了!躲不开!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