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比什凯克玛纳斯国际机场时,恰逢日落。舷窗外,天山支脉的雪峰被晚霞染成玫瑰金色,像一柄横陈的琉璃宝剑。我拖着行李穿过嘈杂的接机区,俄语、吉尔吉斯语和汉语的广播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飘着马奶和柴油的混合气味。
\"吴先生?\"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张教授让我来接您。\"
他自称艾达尔,是比什凯克国立大学的历史系研究生,汉语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破旧的拉达轿车驶出机场,路边广告牌上印着\"2018中吉联合考古成果展\"的海报,其中一块展示着刻有汉字的唐代残碑。
\"那就是阿克·贝希姆遗址出土的。\"艾达尔指向远处地平线上的土丘,\"你们中国人叫它碎叶城——李白的故乡。\"
苏联式公寓楼里,老邻居正在整理一桌泛黄的俄文档案。三年没见,老人家的白发又多了些,但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看看这个。\"他递给我一张1963年的《真理报》剪报,上面是苏联考古学家科兹拉索夫的发掘笔记:\"在碎叶城寺院遗址发现汉文碑刻,提及‘安西都护府官员李客’...\"
我心跳加速。李客——李白父亲的名字,在《新唐书》中仅有\"神龙初,潜还广汉\"七字记载。如果碎叶城真有李客的痕迹,或许能解开诗仙身世之谜。
\"问题在这儿。\"老邻居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复杂的家族树,\"吉尔吉斯斯坦独立后,这批文物被私人收藏家买走,最后出现在...\"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我们冲到阳台时,只见楼下一个穿黑夹克的男子正翻过围墙逃跑,手里似乎攥着文件袋。
\"是科兹拉索夫的学生列昂尼德!\"艾达尔脸色煞白,\"他上周还威胁要曝光‘文物黑幕’...\"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唤醒了我们的旅途。我们驱车行驶在前往碎叶城遗址的公路上,道路两旁是广袤无垠的草原,犹如绿色的海洋一般。在这片草原上,牧民们的毡房点缀其中,就像散落的珍珠,给这片草原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艾达尔坐在副驾驶座上,他指着远处的雪山,兴奋地说道:“看,那就是阿拉套山!在唐朝的时候,它被称为‘金娑岭’,岑参的诗里‘金山西见烟尘飞’中的金山指的就是这座山哦!”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雪山高耸入云,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宛如一座金色的城堡。
当我们到达遗址保护站时,却发现铁门紧锁。正当我们有些焦急的时候,一个独臂的吉尔吉斯老人从旁边的小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到我们,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竟然用一种带着陕西腔的唐音念道:“渭城朝雨浥轻尘。”
我和艾达尔对视一眼,都惊讶于老人的唐音。艾达尔立刻回应道:“客舍青青柳色新。”老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打开了铁门,让我们进入了遗址保护站。
残垣断壁间,老邻居的金属探测器突然尖啸。我们挖开浮土,露出块带字的砖——\"安西副都护高仙芝造\"。艾达尔激动地拍照:\"这就是天宝年间高仙芝重建碎叶城的物证!\"
\"不对。\"老邻居擦去砖角泥土,露出被刻意磨掉的刻痕,\"你看这个‘造’字笔势,明显是覆盖了原来的‘毁’字。\"
我突然明白过来:\"怛罗斯之战后,高仙芝为稳定军心,把‘毁城’改成了‘造城’?\"
午后,我们拜访了当地最年长的说唱艺人玛纳斯奇。老人盘腿坐在花毯上,弹着柯尔克孜三弦琴吟唱史诗,当唱到\"汉人的将军带着诗歌和剑\"时,突然改用汉语:\"小时候爷爷说,碎叶城西有个‘李’家果园,地下埋着石碑。\"
根据老人模糊的指引,我们在荒废的苹果园里找到块倒伏的界石。当老邻居用毛刷清理背面时,几行楷书渐渐浮现:
\"神龙元年正月,安西都护府参军事李客,因避祸更名,于此植梨树三百株...\"
\"避祸?\"我声音发颤。这与《新唐书》记载李客\"潜还广汉\"的时间完全吻合。
老邻居突然用放大镜对准石碑边缘:\"看这些粟特文——‘伟大的唐帝国军官,保护我们免受大食人侵扰’...\"
夜幕降临,我们正在旅馆整理资料,电视里突然插播紧急新闻:着名收藏家萨马特在比什凯克郊外别墅遇袭,一批\"中亚文物\"被盗。画面闪过保险柜的特写,柜门上用粉笔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正是白天石碑上出现的粟特文变体!
\"调虎离山!\"老邻居猛地合上笔记本,\"有人不想让我们发现李白家族的秘密。\"
艾达尔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屏幕上显示出一条俄语短信。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击着屏幕,将短信内容翻译成中文。当他看到短信的发送者是列昂尼德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紧张的情绪。
短信的内容让他的心跳愈发加快:“列昂尼德发的……说萨马特收藏中有个鎏金银壶,上面刻着李客献给安西都护的祝酒诗……”艾达尔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碎叶城方向的夜空,只见那里突然升起了一团橘红色的火光,宛如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艾达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意识到这团火光绝非寻常。他毫不犹豫地冲出房间,与其他人一起冲向楼下。
当他们急匆匆地跑到楼下时,却被看门的老人拦住了去路。老人手中拿着一把生锈的唐刀,递给艾达尔,说道:“带着这个,当年高仙芝的兵留下的。”
艾达尔凝视着那把唐刀,刀柄上缠着的褪色红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泓凝固的血。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唐刀,紧紧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