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
鹿可可说去老地方吃。
林深不知道什么老地方，他含糊答应，慢半步跟着鹿可可。
虽然他表明过自己是从七年前来的，为了方便让鹿可可理解，他也解释过自己失去了七年的记忆。
但在这种场合，他也不想扫兴地再重复一遍。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少说少做，避免败坏了鹿可可的兴致。
来到大食堂二楼，林深左右张望。
“还好，这家店还在。”鹿可可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一家麻辣烫小店。
和大部分的学校差不多，禄源大学的食堂布置也是一样。
一边是打饭菜的窗口，另一边则是外招竞标的个人店铺，中间是四人桌或者六人桌式的一体式餐桌椅。
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用餐了，整个食堂到处都是说话声。
林深跟着鹿可可来到麻辣烫店铺前。
“要吃点什么？随便看看。”见两人过来，勤工俭学的学生店员分别给两人各一个塑料盒子。
“麻烦给我们一个双人的大号盒子，我们是一起的。”鹿可可向店员说明。
店员给两人换了一个又圆又大的塑料盒。
鹿可可说完谢谢，拿起菜夹子夹菜。
发现旁边的林深不为所动，鹿可可把菜夹子塞他手里。
林深回过神，看向她。
见他兴致不高，鹿可可问她：“我很喜欢这家店的味道，你以前也最喜欢带我来这里吃饭了，你不想再尝尝吗？”
林深有些别扭地对她笑笑，说当然想再尝尝味道，只是刚刚走神了。
夹菜的时候。
林深选了不少鹿可可爱吃的，鹿可可也选了不少林深爱吃的。
彼此都以为对方没了兴致，希望对方吃到喜欢吃的能开心一点。
在店员煮麻辣烫的时候，两人挑了个离得近的位置坐下。
等被叫到号，林深主动去端。
端过来，才吃第一口林深眼神就亮了。
确实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很好吃。
见林深表情灵动了许多，鹿可可心里也松口气。
还以为他不高兴了。
“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吗？”鹿可可给林深夹菜。
“恩。”林深让她也吃。
就这样隔着桌子对坐，鹿可可吃东西的时候有些恍惚。
记得那时候林深也和现在一样，埋头吃饭，都不怎么聊天。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想着过往，望着眼前，鹿可可嘴角带着笑意。
两人在食堂用完餐，买了杯奶茶，在学校里到处逛逛。
林深一直在东看西看，鹿可可视线却基本都在他身上。
逛了一圈，学校不大，也没花多少时间。
新鲜劲过去，林深才发现鹿可可一直在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林深侧头说她，“你说想来学校逛逛，结果到了这里你又一直在看我。”
鹿可可和他对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话：“可是……我以前在学校里和你散步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你的呀。”
“是吗？”林深眨眨眼，收回视线，有些尴尬。
鹿可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也收回视线。
她平时走路的时候不是看地面就是看正前方，很少像现在这样望着远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
她很突兀地和林深提起之前那个荒唐的假设：
“林深，昨天你问我，如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剩最后三天我会做什么，我突然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深看向她，她依旧望着远方。
“什么问题？”林深问。
开口之前，鹿可可停顿了好一会儿，她问：“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还剩最后三天，三天之后……你会去哪？”
她问完，林深愣了一下。
判决是杀死家暴男。
还能去哪？估计是当场暴毙吧。
想到这里。
林深开始考虑，要不要在倒计时结束前的那晚就出去住。
死在家里的话，估计会给鹿可可和菌菌造成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能死在家里。
他在想这些事情，迟迟没有回答。
鹿可可却先发散思维猜想了，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以前和我开玩笑说你是从七年前来的，期间什么记忆都没有。”
说着，她将视线从远方收回，看向林深，她笑着，继续道：“你说你会不会回到七年前，然后重新来一遍？”
“小说看多了是吧？”林深白她一眼，吐槽道。
“要看多也是你先看多，是你先开玩笑说你是从七年前来的。”
鹿可可笑笑，继续问：“话说回来，如果重来一遍，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问完，她站住脚步，就这样看着林深。
林深也随之停下，面向她。
树下。
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
相视片刻。
林深牵起她的手，嘴角带着笑意和她继续走。
任由他牵着，鹿可可随着他的步伐调整步调，她有些着急地问：“所以还愿不愿意娶我？”
林深没看她，只是看着远方，嘴角含笑，“不会。”
“啊？”鹿可可好看的眉毛耷拉下去，她更靠近了林深一点，问，“为什么呀？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林深摇摇头，耸了下肩，故意卖了会儿关子，他才慢悠悠开口：“我对你那么不好，再和你结婚不是害你吗？”
“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祸害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玩世不恭，但能感受到莫名的真诚。
听他说完，鹿可可轻轻笑了一声，好看的眉头舒缓开，“什么嘛，耍帅是吧？”
林深笑笑，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发散思绪，“诶，对了。”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鹿可可：“还能怎么办？一个人把菌菌养大，当小寡妇呗。”
听她开玩笑。
林深笑了，“你没想过再找一个吗？你还那么年轻，以后老了有个伴的话做什么都能更方便点。”
鹿可可表情却突然认真了，她看向林深严肃道：
“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男人。”
“如果哪天你突然消失了，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生活，哪怕老了手脚不方便，我还可以去养老院，也不会给菌菌添麻烦。”
见她突然认真，林深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随便打两句哈哈跳过。
这个小插曲在两人之间画上了一条沉默的三八线。
各自安静。
对鹿可可而言，适才讲的那些只是思绪发散的结果。
但只有林深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并不是假设，而是即将发生的事实。
他当然希望鹿可可能守自己一辈子。
但就事实而言，从长远来看，林深还是希望鹿可可能重新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他知道，鹿可可不是那种可以忍受孤独的人，她对家庭的执念很深。
如果在自己走后，她没有重新组建家庭。
林深无法想象她要怎么度过漫长的后半生。
一个人的话，她太孤单了。
想到这里。
林深突然觉得自己好糟糕。
本来就没什么能力给她好的生活，还家暴过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要走了，还要给她留下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伤痛。
这到底算什么？
林深都被自己气笑了。
他低着视线，自言自语：“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那么我肯定是最糟糕的男主角。”
“为什么这么说？”鹿可可歪着脑袋看向他。
林深看着地面，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没什么能力，赚不了钱，没办法给老婆和女儿更好的生活，我还对老婆不好，我……很糟糕。”
“恩……是这样吗？”鹿可可浑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小手背朝身后，步伐轻快，“可是我不这样觉得诶。”
“你不觉得我很糟糕吗？”林深看向她。
“可能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吧。”
鹿可可望向远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她一边回忆，一边说：
“我倒是一直都看到你很努力。”
“有段时间你把所有心事都压在心底，把自己压崩溃了，也确实做过不好的事。”
“但你也很快调整过来了呀，直面自己的错误，加倍对我和菌菌好，不逃避过往，不否认过错。”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我也是，以前我经常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排解压力，你不也是接受了那样的我吗？”
“你包容过我，我自然也要以同样的包容回报你。
“我们都犯了很多错，我们生来弱小，是爱让我们变得强大。”
“现在的你更有责任心，积极上进，我也能更全面，更正确地看待自己。”
“这些都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你又怎么会是最糟糕的人呢？”
鹿可可说了很多，林深听得愣了神。
他也是第一次从鹿可可口中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完整看法。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没有那么糟糕……
说完之后。
鹿可可侧头对林深展露纯洁的笑容。
她笑着，声音好像揉散到微风中，听起来格外温柔：
“而且呀，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
“那么在我这本书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男主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