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尖又难听,震得我耳朵,哦不对,我没有耳朵,反正就是震得我难受。我害怕,就缩起来不理他。结果他居然想拿东西戳我,还想割我身上的肉!”
“我……我就让他‘安静’下来了。”
石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我只是想让他别吵别动……谁知道他变得那么脆,一碰就碎了……”
“后来,又来了好几波这样的人。都吵吵嚷嚷的,拿着会发光的东西照我,拿着尖尖的东西想割我。
我躲也没地方躲,赶也赶不走……我太害怕了!我就……我就只好让他们都‘安静’下来了。我真的没想害人,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啃石头睡觉……”
石母的精神意念充满了小动物般的无助和委屈,它的恐惧似乎并非伪装。
那些被石化的人,在它眼中,只是扰人清梦、威胁自身安全的“噪音源”和“入侵者”,它的反击,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本能防御。
溶洞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石母那微弱、恐惧的“呜咽”意念在回荡,以及漂浮的灰色絮状物缓缓沉降的声音。
王面银灰色的瞳孔深处,衔尾圆环的旋转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深邃。
他脑海中飞速掠过那些被石化的受害者扭曲痛苦的面容,又闪过石母描述的“闯入者”狂热的叫喊和攻击行为。
他沉默着,许久,王面周身流转的银辉如同退潮般缓缓敛入体内,【弋鸢】漆黑的刀锋也无声归鞘。
他无声地踏在冰冷的黑色石板上,与那团依旧在天平力场中瑟瑟发抖的灰白胶质隔着数米距离对视。
“收回你的诅咒。”
王面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有被石化的,恢复原状。”
石母的精神波动猛地一滞,随即涌起巨大的希望说道:
“收回?收回就可以不杀我了吗?”
“只要你收回诅咒,”
王面看着它,银灰色的眼眸如同深潭,
“并且保证不再主动以石化能力攻击无辜者,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
石母的意念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确定的期待。
“去一个绝对没人能打扰你的地方。”
王面的语气带着笃定,
“安静,安全。那里的石头……管够。”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也最符合石母“朴素”需求的条件说道:
“包吃包住。怎么样?”
“包……包吃包住?”
石母的意念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组合,但“石头管够”、“没人打扰”、“安全安静”这几个关键词瞬间击中了它最核心的渴望。
那团灰白胶质猛地停止了颤抖,甚至微微膨胀了一点,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说道:
“真、真的?你们不骗我?有好吃的石头?没人吵我睡觉?”
“守夜人言出必行。”
王面平静地回答。
“好,好,我收回,我马上收回。”
石母的精神意念瞬间变得欢快起来,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雀跃和找到“长期饭票”的兴奋。
它那灰白的躯体表面,那些孔洞再次开合,一股无形的、带着温润土石气息的奇异波动,如同退潮般以它为核心,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股波动掠过星痕的领域,掠过天平的力场,穿过幽深的甬道,融入冰冷的秦淮河水,最终扩散至整个被石疫污染的区域。
夫子庙封锁线外,临时医疗点。
一个手臂已覆盖大半灰白石纹、痛苦呻吟的患者,突然感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僵硬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
皮肤上的石质纹理肉眼可见地淡化、消失,重新恢复了血色和弹性,关节的剧痛也烟消云散。
“我……我好了?”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恢复灵活的手臂,发出惊喜的呼喊。
类似的场景在各个安置点同时上演。
那些被石化的部位,无论轻重,都在石母主动收回诅咒本源力量后,迅速恢复了生机。
死寂的绝望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茫然取代。
溶洞内。
石母完成了它的承诺,整个“身体”似乎都轻松地瘫软在黑色石板上,发出满足的、如同叹息般的精神波动。
“喏,说好的宝贝,给你们!”
它很守信用地,再次用精神意念“推”了推滚落在石板上的那几块价值连城的宝石和黄金。
旋涡看着那堆沾着不明粘液的珍宝,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用空间旋涡小心地将其收拢隔离起来——
任务完成后的报告和上交流程是少不了的。
“我们该走了。”
王面看着石母,
“几天后,会有人来接你离开这里。”
“啊?你们这就走啦?”
石母的精神意念瞬间又带上了浓浓的不舍和依赖,像个生怕被大人丢下的小孩,
“那、那你们一定要记得让人来接我啊!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忘!”
它反复强调着,灰白的躯体不安地蠕动着。
“这里的软石头快被我啃完啦。再待下去,我、我怕饿……”
它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终于道出了迫切想离开的另一个深层原因。
王面看着它那庞大却显得无助的躯体,沉默了一瞬。
他忽然上前一步,在天平和旋涡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石母那如同半凝固石灰膏般的躯体。
触感温凉、柔韧,带着大地深处的厚重感,并无想象中的粘腻恶心,指尖传来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能量脉动,平和而稳定。
“不会忘。”
王面收回手说道,
“等着。”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旋涡早已准备好的、通往河面的紫色旋涡通道。
星痕、月鬼和天平紧随其后。
旋涡最后看了一眼那团在黑色石板上努力目送他们、意念里充满了“记得来接我呀”的灰白胶质,摇了摇头,也一步跨入旋涡。
溶洞内重归死寂,只剩下石母庞大而孤单的身影。
紫色旋涡在秦淮河冰冷的水面无声绽开,王面率先踏出,湿透的作战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却难掩疲惫的轮廓。
他甩了甩头,水珠从利落的黑发间飞溅,银灰色的眼眸在夜幕下扫过封锁线内寂静的河岸。
星痕、天平紧随其后,最后是旋涡,他甩着手腕,一脸嫌弃地看着空间旋涡里吐出来的几块沾着灰白粘液的宝石和黄金。
“这玩意儿……还热乎着呢。”
旋涡龇牙咧嘴,用空间之力小心地将这些宝石和黄金包裹隔离起来,准备待会儿交给后勤处理。
封锁线内灯火通明,蔷薇和檀香立刻迎了上来。
蔷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王面全身,确认他除了湿透并无明显外伤,紧绷的肩膀才略微松弛。
檀香则立刻上前,指尖萦绕起温润的绿芒,分别点在王面、星痕和天平的手腕上,驱散着河水的阴寒和水下残留的诅咒气息。
“队长,下面怎么样?解决了?”
“源头已控制。”
王面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水汽的微哑,
“诅咒已收回,受害者正在恢复。后续收尾工作交给后勤。”
“收回?”
蔷薇挑眉,有些意外。
清除神秘是常态,“控制”可不多见。
就在这时,月鬼月光化的身影也从水里浮了上来,轻盈地落在岸边。
他一边拧着湿透的衣角,一边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凑到王面身边,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好奇,压低声音问道:
“队长,刚才下面那团软泥怪就是‘石疫’?我看它怂得跟什么似的,你怎么没直接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