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柚梨奈几乎是立刻回答道。
她松开了揪着衣袖的手,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
“王免哥哥,我想见他们!”
“好。”王面笑意加深,他站起身,对着鹤奶奶微微颔首,
“请跟我来。”
鹤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与感慨交织的神情,她轻轻拍了拍柚梨奈的手背,低声道:
“走吧,奈奈,是时候了。”
向寒川司告辞后,王面领着这对主仆,穿过寒川家宅邸幽静曲折的回廊。
他们来到那间安置着柚梨泷白的和室外,王面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里面隐约传来游戏音效和柚梨黑哲有些笨拙、却努力放柔的解说声。
王面抬手,轻轻敲了敲拉门。
“柚梨先生,是我,王免。”
里面的游戏音效停了下来,片刻后,拉门被从里面拉开。
柚梨黑哲出现在门口,他的神情带着一丝被打扰游戏后的茫然,以及看到王面时的询问。
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王面,看到他身后那个穿着精致和服、紧张得几乎要缩到鹤奶奶身后的小小身影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般僵住了。
他脸上的慵懒、戏谑,甚至是作为父亲的笨拙局促,在这一刻全部褪去,只剩下纯粹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柚梨奈,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柚梨奈也被父亲这过于剧烈的反应吓到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了鹤奶奶的衣角,求助般地看向王面。
王面适时地侧开一步,让这对父女能够更清晰地看到彼此,他开口,打破了这凝固般的气氛:
“柚梨先生,我把她们带来了。”
“奈……奈奈?”
柚梨黑哲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迈了一小步,却又猛地停住,像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易碎的幻影。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的脸上,从她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到她因紧张而抿起的嘴唇,再到她身上那件明显是风祭家风格的和服……
十几年的思念与愧疚在这一刻决堤,几乎要将他淹没。
鹤奶奶看着柚梨黑哲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轻轻将柚梨奈往前带了带,柔声道:
“这就是您的父亲,柚梨黑哲。”
“……鹤……?”
他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小心翼翼,像是害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鹤奶奶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温和而睿智的眼眸中,此刻也泛起了难以抑制的波澜。
她没有立刻回应柚梨黑哲那近乎失态的呼唤,而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他,对着她侍奉多年的旧主,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标准而古老的礼节。
当她直起身时,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日的沉稳,但那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黑哲大人,久疏问候。老身……回来了。”
这一声“黑哲大人”,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洪流,将柚梨黑哲猛地拽回了那个手持双刀、意气风发,却也最终狼狈落败、失去一切的夜晚。
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地位,也一度失去了陪伴他征战的老伙计。
“回来……好,回来就好……”
柚梨黑哲踉跄着向前迈了半步,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却又在半空中僵硬地停下。
他看着鹤奶奶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只是眼神更添沧桑的容颜,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愧疚的低语:
“当年……是我没用,连累你们……”
鹤奶奶摇了摇头,目光慈和而坚定:
“守护您与明子夫人的血脉,便是老身存在的意义。未能护得您周全,是老身失职。”
她的目光随即柔和地转向一直紧张地躲在王面身侧、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一切的柚梨奈,轻轻将女孩往前带了带:
“幸不辱命,老身将奈奈少主,安然带回您身边了。”
柚梨黑哲将视线从鹤奶奶身上移开,落在那个穿着精致和服、容貌与亡妻有着几分神似、此刻正望着自己的小女孩身上。
巨大的冲击接连袭来,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被囚禁多年的儿子、失散多年的祸津刀、流落在外女儿……
他生命中还存在于世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似乎在这一天,以他从未预料的方式,重新汇聚到了他的面前。
柚梨奈看着父亲那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甚至带着一丝泪光的眼眸,听着他与鹤奶奶之间那沉重而充满羁绊的对话,心中的紧张感被一种奇异的情感取代。
她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小步,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双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眸。
她按照鹤奶奶教导的礼仪,微微躬身,用带着稚气却努力保持端庄的语调说道:
“您……您好……父亲大人。我是柚梨奈。”
这一声“父亲大人”,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柚梨黑哲心中最后的堤防。
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蹲下身,张开双臂,将女儿紧紧地、却又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拥入了怀中。
“奈奈……我的奈奈……”
他将脸埋在女儿幼小的肩头,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
十几年的思念、愧疚、担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这个迟来的拥抱。
鹤奶奶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父女,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感慨。
王面站在廊下,看着这和室内重聚的一幕,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和室里面传来窸窣的声响。原本坐在屏幕前、戴着耳机专注游戏的柚梨泷白,不知何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他放下手柄,站起身,安静地走了过来,停在了柚梨黑哲身侧稍后的位置。
他那双独特的十字星瞳孔平静地扫过门外的陌生人,最后落在了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柚梨奈身上。
几乎是在视线接触的瞬间,柚梨泷白的视野中,一个半透明的、类似游戏角色信息栏的界面悄然浮现,悬浮在柚梨奈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