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倾巢而来的威压,最终在陈默和杨雪联手筑起的、以生命为代价的壁垒前,狼狈退去。杨建国脸色铁青,李金花骂骂咧咧,杨伟王艳杨露更是满眼怨毒,但在陈默那如同护崽猛兽般的冰冷目光和杨雪那决绝的姿态面前,他们终究没敢真的动手抢人。一场闹剧,在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中,以杨家的暂时撤退告终。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深的暗流汹涌。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陈默深知这一点。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摆脱高利贷的威胁,给杨雪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钱,依旧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就在他绞尽脑汁,甚至开始留意那些更危险、报酬更高的“黑活”时,一个来自姐姐陈岚的电话,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电话是在一个深夜打来的。陈默刚下夜班,浑身冻得麻木,正用冷水泡着冻僵的脚。手机屏幕上“姐姐”两个字闪烁着,在寂静的出租屋里显得格外刺眼。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这么晚打电话…
他颤抖着接通:“姐?”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哭声像濒死的小兽,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姐?!你怎么了?!说话啊!”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淹没了他!阳阳?姐夫?家里出事了?!
“默默…”陈岚的声音终于传来,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心如死灰的冰冷,“…阳阳…阳阳他…高烧…肺炎…住院了…”
轰!陈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阳阳!他可爱的小外甥!怎么会?!
“在…在哪个医院?严不严重?!”陈默的声音也变了调,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脚边的水盆,冷水洒了一地。
“中心医院…儿科IcU…”陈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默默…都怪我…都怪我啊…”她再也控制不住,在电话那头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自责和悔恨。
“姐!你别急!我马上过来!”陈默顾不上穿鞋,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渍里,抓起外套就要往外冲。
“别…别过来!”陈岚猛地止住哭声,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李明轩…他…他不让你来…”
陈默的脚步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姐…姐夫他…”
“他知道了…”陈岚的声音空洞而麻木,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知道了我偷拿阳阳国际小学定金的事…知道了我把家里最后的应急钱给了你…阳阳这次突然病得这么重…高烧不退,转成肺炎…医生说…是病毒性的…很凶险…送晚了…”她的声音再次哽咽,“…李明轩说…说是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弟弟…只有外人…才耽误了阳阳…才害得他…”
“他说…”陈岚的声音带着一种心死般的平静,却比哭喊更让人心碎,“…要跟我离婚…阳阳…归他…”
“离婚”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的心上!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阳阳在IcU生死未卜!姐姐的婚姻即将破裂!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救杨雪!因为他需要钱!
巨大的愧疚感和负罪感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听筒里,隐约还能听到陈岚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哭泣声,以及背景音里医院仪器的冰冷鸣响…
陈默呆呆地坐在地上,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渍里,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手机里姐姐绝望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阳阳在IcU生死未卜,姐姐的婚姻因为他而破裂…这一切,都像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砸得他血肉模糊,灵魂都在颤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抱着头,指甲深深陷进头皮,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巨大的痛苦和自责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救了一个人,却似乎害了更多的人!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陈默猛地一震,抬起头。杨雪不知何时下了床,裹着那件宽大的旧外套,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她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显然也被电话里的内容吓到了。她看着陈默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眼中充满了震惊、心疼和无措。
“陈默…”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姐…姐姐那边…”
陈默看着杨雪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在寒冷中微微发抖,心中那翻腾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自责和痛苦,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杨雪冰冷而单薄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把脸深深埋进杨雪瘦削的肩膀,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痛苦、无助和深入骨髓的愧疚,失声痛哭!
“阳阳…阳阳在IcU…肺炎…很危险…”
“姐姐…姐夫要离婚…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拿走了阳阳的学费…拿走了他们的应急钱…”
“是我害了阳阳…害了姐姐…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高空井下无所畏惧的男人,不再是那个面对杨家威压寸步不让的守护者。他只是一个被命运逼到绝境、背负着如山罪孽、濒临崩溃的可怜虫。
杨雪被陈默紧紧抱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那滚烫泪水浸湿她肩头的灼热感。听着他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哭诉,她的心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疼得无法呼吸。她终于明白了陈默为了救她,付出了怎样惨痛的、无法挽回的代价!那不仅仅是金钱的债务,更是亲情的撕裂,是良心的永久枷锁!
巨大的震撼和心疼淹没了她。她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环住了陈默剧烈颤抖的脊背。她的动作很生涩,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重量和痛苦,任由他的泪水浸湿她的衣衫。
狭小破败的出租屋里,只剩下陈默压抑而痛苦的哭泣声,和杨雪无声的陪伴。窗外,夜色深沉,寒风呼啸。陈默的哭声,像受伤野兽的悲鸣,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他紧紧抱着杨雪,仿佛抱着他在这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救赎,也是他所有痛苦的源头。这份救赎与罪孽交织的拥抱,沉重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