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别院的气氛因百草园的刺杀事件而骤然紧绷。
阵法光幕流转,比之前更加厚重严密。
苏月苓面沉如水,指尖萦绕的青碧丹火带着冰冷的怒意,仔细探查着欧阳世伤口残留的那一丝阴寒死寂气息。
“阴冥刺骨劲…错不了!”她声音冰冷刺骨,
“这是玄冥宗‘鬼影堂’杀手的独门手段!
挨你说,这些藏头露尾的老鼠,爪子竟敢伸进我百药谷了!”
她看向欧阳世,眼神锐利,“小子,你在泣血峡到底拿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竟让玄冥宗如此不惜代价,冒险深入我谷腹地也要杀你?”
欧阳世盘膝而坐,劳宫窍焚元之力已将伤口残留的阴寒毒力彻底炼化,只留下浅浅的疤痕。
他迎上苏月苓的目光,心中念头飞转。玄冥宗?
这个与往生教齐名的邪宗盯上自己,无非是血河墓传承和心魔劫种。
但劫种入体是绝密,传承骨简也藏在储物袋深处…
“晚辈在遗府中,只得了些幽冥血壤和几件普通蛊器。
最大的收获便是这心魔劫种,但也因此成了累赘。”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至于玄冥宗为何杀我…或许与晚辈在遗府中,无意撞破其门人争夺某物有关?”
他将仇万骨可能的身份模糊指向玄冥宗。
“争夺?”苏月苓眼神闪烁,显然不太信,但也知问不出更多。
她冷哼一声:“不管缘由如何,玄冥宗此举,已犯我百药谷大忌!
此事我已禀告谷主。
你且安心待着,在谷主做出决断前,莫要再生事端!
婉儿,看好他!”她拂袖而去,显然要去布置应对。
苏婉小脸苍白,担忧地看着欧阳世:“欧阳大哥,你…你真的没事吗?”
“无妨。”欧阳世闭目,心神沉入识海。
那心魔劫种在经历刺杀刺激后,虽然被层层封禁压制,但似乎更加“活跃”了,散发出的混乱意念带着一丝…渴望?
对杀伐、对血腥的渴望!
这让他心头警兆大生。
此物如同毒瘤,必须尽快解决!
接下来的两日,清心别院风平浪静,但整个丹心峰乃至百药谷却暗流涌动。
药鼎峰离火殿内,离火真人听到“玄冥宗”三个字时,刻薄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疑。
“玄冥宗?那白头小子竟惹上了这群煞星?”
离火真人皱眉,“秦炎,你的人撤回来!暂时别碰那小子了!
玄冥宗行事狠绝,沾上了甩不掉!
让苏月苓那贱婢自己去头疼!”
“是,师尊!”秦炎虽有不甘,但也知轻重。
第三日清晨,一道温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春风般拂过整个清心别院:
“丹心峰苏长老,携苏婉及暂居清心别院之欧阳世,速至‘药王殿’觐见。”
谷主召见!
苏月苓早已等候在院中,神色肃穆。
苏婉紧张地攥着衣角。
欧阳世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劫种的躁动,整理了一下因寿元损耗而显得过于宽大的衣袍,额前霜白的发丝在晨光下格外刺眼。
药王殿位于百药谷中心,依傍着药王山主峰而建,气势恢宏。
殿前广场由温润的“养心玉”铺就,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殿门高耸,雕刻着无数珍稀药草的图案,古朴沧桑。
当苏月苓带着欧阳世和苏婉踏入大殿时,殿内已有数人。
上首主位,端坐着一位身着朴素麻衣、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气息内敛,如同山间古木,深不可测,唯有一双眼睛温润平和,
仿佛蕴含着世间万物的生机与至理——百药谷谷主,劫身境初期的药尘子!
其本命蛊无人知晓,传闻已与自身生命本源相合。
左侧下首,坐着离火真人,她收敛了平日的刻薄,但眼神依旧不善地扫过欧阳世。
她旁边是一位身着墨绿丹师袍、面容古板严肃的老者,乃百草峰长老百蛊境后期的木真人。
右侧下首,则坐着苏星源和另一位气质温婉、袖口绣着云霞纹的中年美妇——赤霞峰长老百蛊境中期的云霞真人。
大殿气氛庄严肃穆,无形的压力弥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走进来的欧阳世身上,尤其是他那刺目的白发和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阴煞之气。
“弟子苏月苓(苏婉),拜见谷主,诸位长老。”
“晚辈欧阳世,拜见谷主,诸位长老。”欧阳世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药尘子目光温和地扫过苏月苓和苏婉,最后落在欧阳世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源。
欧阳世只觉一股浩瀚而温和的生命气息扫过全身,识海深处的心魔劫种竟如同遇到天敌般猛地一缩,蛰伏得更深了!
“免礼。”药尘子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苏长老,此子便是你所言,身中心魔劫种、救下苏婉之人?”
“回谷主,正是。”苏月苓恭敬道,并将欧阳世在泣血峡的遭遇,(隐去核心传承)、身负劫种、寿元危机以及百草园遭遇玄冥宗刺杀之事,简明扼要地禀告了一遍。
“心魔劫种…玄冥宗…”药尘子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能引来玄冥宗鬼影堂杀手,此子所历遗府,非同小可。
劫种缠身,寿元枯竭,确是可怜可叹。”
离火真人忍不住开口:“谷主!此子来历不明,身带阴煞邪气,更引来玄冥宗这等大敌!
留他在谷中,恐为我百药谷招致祸端!
依我看,当立即将其驱逐,或…交由玄冥宗处置,以息事宁人!”她语气咄咄逼人。
“离火师姐此言差矣!”苏月苓立刻反驳,声音清冷,“欧阳世救婉儿在先,持我丹心峰核心弟子令在后,于情于理,我百药谷岂能行此不义之事?
玄冥宗杀手潜入我谷行凶,挑衅在先,若因此退缩,我百药谷颜面何存?
岂非让南疆同道耻笑?”
“月苓师妹这是要为一己之私,置全谷安危于不顾吗?”离火真人冷笑。
“好了。”药尘子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两人的争执。
他看向欧阳世:“欧阳小友,你识海之物,老夫已有所感。
此劫种凶险异常,强行拔除,九死一生。
欲解此厄,需炼制一味‘九转青莲丹’,以温和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配合玄阴玉髓调和劫种戾气,徐徐炼化。
然…”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悲悯看向欧阳世的白发:“此丹主药‘千年碧玉莲心’尚存,但药引‘玄阴玉髓’却极为难寻。
即便炼成丹药,也需漫长时日炼化。观你本源透支之剧,寿元…恐难支撑到功成之日。”
大殿内一片寂静。
苏月苓和苏婉脸色微变。
离火真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欧阳世表面沉静,内心却猛然一动,当药尘子提到“玄阴玉髓”时,他马上联想到自己曾得到过的“玄阴魄晶”及其蕴含的“玄阴地脉髓”。
他可以不确定两者是否等同,但知道这是自己拥有的、与“玄阴”“地脉”相关的罕见之物。
他抬起头,迎着药尘子温和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平稳地问道:“敢问谷主,不知这‘玄阴玉髓’,何处可寻?
晚辈寿元虽短,亦不愿坐以待毙。”
药尘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玄阴玉髓,生于极阴极寒之地,伴生于万年玄冰或地脉阴煞交汇之处。
南疆境内,唯有‘玄阴冰窟’深处或‘万葬鬼渊’核心,方有极微小的可能孕育此物。
然这两处,皆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前者有冰魄妖物守护,后者乃阴魂鬼物巢穴,更有天然绝煞屏障。
莫说你,便是百蛊境进去,也凶险万分。”
绝地!众人心头一凛。
“除此之外,”药尘子继续道,“若能寻到修炼至阴至纯功法的劫身境大能,以其本源精血为引,或可替代玄阴玉髓,调和劫种戾气。
然劫身境大能,神龙见首不见尾,其本源精血更是珍贵无比,岂会轻易予人?”
两条路,皆是荆棘遍布,希望渺茫。
药尘子看着沉默的欧阳世,缓缓道:“小友救人在先,又持我谷弟子信物。
我百药谷不能见死不救。
老夫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留在谷中。
苏长老会尽力为你延缓劫种侵蚀,同时我谷会留意玄阴玉髓或替代之物的消息。
但你需遵守谷规,不得擅离,更不可再动用那损耗寿元的秘法。
能否撑到希望出现,看你造化。”
“其二,”药尘子目光扫过离火、木真等人,“你可自行离去,寻找生机。
我谷赠你一份压制劫种的‘清心镇魂散’丹方及部分药材,算是对你援手婉儿的回报。
生死祸福,由你自担。”
选择权,交到了欧阳世手中。
留在看似安全实则禁锢重重的百药谷等待渺茫希望?
还是带着丹方,闯入那九死一生的绝地搏一线生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苏婉眼中充满担忧。
苏月苓神色复杂。
离火真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欧阳世沉默片刻,迎着药尘子的目光,缓缓开口:“晚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