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探测仪的蜂鸣声像生锈的齿轮在颅内转动,林宇看着雷达屏幕上那个巨大的蓝色光斑,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带金属味的唾沫。三星堆新发掘的祭祀坑底部,直径三百米的金属球体正以0.03秒的周期散发着微弱的引力波,表面的螺旋纹路与他昨夜梦见的宇宙弦图谱分毫不差。
“林院士,碳十四检测显示,这个球体的埋藏时间超过一万年。”考古队长陈墨的声音带着颤音,防尘面罩下的脸苍白如纸,“但金属晶格结构显示它属于...未来。”
林宇的手指在手套里沁出冷汗,系统界面突然在视网膜上展开,三维建模窗口里的纹路正在自动解析成碱基对序列。当最后一个螺旋闭合时,他瞳孔骤缩——那是人类23对染色体的全息投影,而碱基排列顺序,与母亲的dNA完全一致。
“让开!”
尖锐的警报声中,林宇突然推开陈墨。一道幽蓝的激光从球体表面的纹路中射出,在泥土墙上灼烧出焦黑的弹孔。系统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警告!检测到文明收割程序启动,当前生命体存在被格式化风险。”
陈墨瘫坐在地,看着林宇胸前的系统终端泛起红光:“您...早就知道这里有危险?”
“我不知道,但系统知道。”林宇盯着球体逐渐张开的顶盖,后槽牙咬得发酸,“或者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
顶盖掀起的瞬间,氮气冷凝的白雾中浮现出一具蜷缩的骸骨。它的头骨异常硕大,指骨间残留着半透明的结缔组织,最骇人的是胸腔位置嵌着的金属牌,在考古灯的照射下显影出一行汉字:江南市第三中学建校纪念。
林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日期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母亲作为首批教师入职的年份。当他用镊子夹起金属牌,背面的激光蚀刻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第37次播种实验样本001号。
“这不可能...”陈墨的声音突然变调,他指着骸骨的腕骨,那里缠绕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样式正是苏清影教给他的平安结编法,“这具骸骨...戴过和您相同的手绳?”
林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系统开始自动调取他十八岁生日的监控记录:苏清影在教室后门递给他手绳时,阳光穿过她的睫毛在绳结上投下菱形光斑,而此刻骸骨腕间的光斑角度,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林院士,神经同步率已达97%。”耳麦里突然响起泽尔的声音,这个艾拉文明的外交官听起来比平时紧张三倍,“我们在比邻星废墟发现的基因样本,与您的线粒体dNA匹配度超过99%。”
球体内部的操作台突然亮起荧光,林宇看着浮现的全息屏幕,瞳孔里映出成排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克隆体,从婴儿到老年各个阶段俱全,而标注着“001号”的舱体里,赫然是他此刻穿着的白色科研服。
“这是...播种者的实验室。”林宇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系统界面自动翻译着屏幕上的克雷尔文,“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线播种文明,用相同的基因样本...而我,是第37次实验的幸存者。”
陈墨突然指着屏幕右下角的倒计时:“这个数字...和‘龙骧’号首次曲率跳跃的剩余时间完全一致!”
林宇的心脏猛地撞击肋骨,他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看到的异常——曲率引擎的预热时间突然缩短了0.03秒,而此刻倒计时的跳动频率,正是每秒0.03秒的量子涨落。
“他们来了。”泽尔的声音带着破音,“克雷尔人的‘猎人’舰队已进入奥尔特云,他们的目标不是太阳系,是您的基因样本!”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球体顶部的激光防御系统自动启动,数十道蓝光穿透土层射向天空。林宇在系统的辅助下解析着攻击轨迹,冷汗顺着下巴滴落——激光的目标竟是他昨夜与苏清影视频的坐标,而此刻苏清影应该正在江南三中的操场上散步。
“系统,切断所有对外通讯!”林宇扯开领口的通讯器,喉结上的汗珠溅在金属牌上,“把‘播种者’的技术蓝图加密,用我的dNA作为密钥!”
“宿主请注意,强制加密将导致系统核心过载。”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人性化的波动,“您可能会失去所有推演能力,包括六代机和可控核聚变的技术记忆。”
“执行命令!”林宇的怒吼中带着颤抖,他看着屏幕里编号36的克隆体在培养舱中逐渐透明,那是三个月前在火星意外“病逝”的自己,“我不能让克雷尔人用我的基因摧毁更多文明。”
陈墨突然指着骸骨的头骨内侧,那里用克雷尔文刻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林宇的视网膜扫描自动翻译,瞳孔瞬间被恐惧染成灰色——那是他昨天刚推演出的空间褶皱引擎最终方程式,而公式末尾的批注是:该样本已具备突破维度封锁的潜力,建议立即启动收割程序。
“原来我们的每次科技突破,都是被设计好的陷阱。”林宇的手指抚过骸骨的眉骨,那里有一道与他七岁时摔出的伤疤完全一致的凹陷,“他们故意让我解开这些技术,就是为了确认文明是否具备被收割的价值。”
远处传来防空警报的尖啸,林宇知道那是“天枢”激光防御系统正在拦截陨石雨。但系统显示,真正的威胁来自地下——球体下方的地层中,无数金属触须正在以指数级速度生长,其生物电频率与赵天雷家族企业的地热能电站完全同步。
“陈队长,带着骸骨样本先走。”林宇扯下手腕上的平安结,塞进陈墨手里,“如果我没能活着出去,请把这个交给苏清影,告诉她...当年的数学题,我其实早就解出来了。”
陈墨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红光,突然想起档案里记载的费城实验后遗症——时空紊乱的受害者,在死亡前瞳孔会映出自己最恐惧的画面。而此刻林宇的瞳孔里,满满都是江南三中的樱花树,和树下那个穿白裙的女孩。
“林院士,您的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泽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克雷尔人启动了维度武器,他们要把整个太阳系压成二维!”
林宇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年前答出六代机试卷时的决然。他走向球体中心的操作台,系统界面自动展开,浮现出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的照片——那是他唯一一张童年照,背景里的护士胸牌上,赫然印着瑞士银行的微缩标志。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钥匙。”林宇对着照片轻声说,指尖按向操作台的生物识别区,“对不起,妈妈,这次可能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当他的指纹与操作台完全吻合的瞬间,整个球体发出蜂鸣般的共振。骸骨的腕间红绳突然绷直,像一根绷紧的琴弦,而林宇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母亲缝玩偶时的银针——那不是记忆,而是实时画面,母亲此刻正在青海的“火种-1”反应堆里,用相同的银针挑动着量子计算机的线路。
“小宇,别害怕。”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他熟悉的茉莉花香,“你看到的所有克隆体,都是妈妈的孩子。而妈妈,是播种者留在地球上的最后一道防线。”
林宇的泪水终于决堤,他想起每个生日母亲都会煮的长寿面,面条里藏着的虾仁永远是七只——那是他基因链里第七号染色体的密码。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母亲用生命编织的保护网。
“启动自毁程序,销毁所有克隆体样本。”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包括我自己。”
操作台的红光瞬间转为幽蓝,林宇看着培养舱里的克隆体们开始分解成量子流,编号001的舱体里,他的科研服从领口开始泛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血管正在浮现出克雷尔文的“失败品”字样。
“妈妈,我爱你。”他轻声说,声音被自毁程序的轰鸣吞没。在意识的最后瞬间,他看到球体表面的螺旋纹路开始逆向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dNA双螺旋,而双螺旋的中心,是江南三中的校徽,和校徽下那行永远鲜红的字:今日寒窗苦读,明日为国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