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呜咽,浊浪翻涌。北岸曹军大营,此刻已是一片末日景象。
乌林方向冲天的火光与浓烟,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啃噬着每一个曹军士卒的心防。前军主力在“惊雷箭”那毁天灭地的轰鸣中彻底崩溃,残肢断臂混合着焦土的气息弥漫战场。侧翼,赵云的白马义从如同银色的死亡飓风,无情地卷过混乱的弓弩阵地和试图重整的零星抵抗,所过之处,只留下遍地狼藉和绝望的哀嚎。中军帅台之下,败兵如退潮般涌来,丢盔弃甲,面无人色,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顶住!给我顶住!”曹仁须发戟张,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收拢溃兵。然而,那“天罚”的恐怖景象早已摧毁了普通士卒的意志,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夏侯惇独目赤红,挥舞长刀劈倒几个乱窜的逃兵,却也无力回天,只能护着帅台缓缓后撤。
帅台之上,曹操刚刚被许褚和典韦搀扶起来,胸前玄色大氅已被他喷出的鲜血染得暗红刺目。乌林粮尽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他面如金纸,嘴唇颤抖,鹰隼般的锐气被无尽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取代。他死死盯着南岸那面猎猎作响的“交”字大旗,以及旗下那个模糊却如同山岳般的身影,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诅咒:“蒋……蒋毅!孤……孤必生啖汝肉!寝汝皮!”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再次溢出嘴角。
“主公!大势已去,当速退!”郭嘉强压着翻腾的气血,声音急促而尖锐,“留得青山在!速回许都,再图后计!子和(曹纯)将军尚有余力,可为断后!”
曹操猛地抬头,充血的双目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面孔,最终落在远处那支再次完成集结、矛锋森然指向帅台的白袍骑兵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知道,郭嘉是对的。再不走,他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魏王,今日便要葬身这汉水之畔!
“撤……撤回北岸大营!”曹操的声音带着不甘的颤抖,却又透着一丝枭雄末路的决绝,“传令子和!率虎豹骑残部,死守浮桥!其余各部……交替掩护……退!” 最后那个“退”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凄厉的鸣金声再次响彻战场,比之前更加仓皇急促。早已无心恋战的曹军步卒如蒙大赦,更加疯狂地向后、向汉水支流上临时搭建的几座浮桥涌去!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惨叫声此起彼伏。唯有曹纯率领的残余虎豹骑,这支铁打的劲旅,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他们放弃了战马冲锋的优势,如同磐石般死死扼守在浮桥入口处,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绝望的堤坝。重甲骑士们沉默地挥舞着长刀大戟,每一次劈砍都带走数名联军追兵的生命,任凭箭矢射在甲胄上叮当作响,任凭长矛刺入身体,也绝不后退半步!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主公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曹贼休走!”联军阵中,喊杀声震天动地!陷阵卫踏着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碾过曹军步卒的尸体,直扑浮桥!高顺的长刀早已卷刃,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怒吼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每一次挥刀,都有一名虎豹骑倒下!
赵云的白马义从则发挥骑兵的机动优势,如同银色的游龙,在混乱的战场上反复穿插,不断切割、驱赶着溃散的曹军步卒,将他们逼向汉水冰冷的怀抱!长槊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
“大哥!追上去!砍了曹贼狗头!”张飞环眼怒睁,丈八蛇矛指向曹操帅台的方向,就要催马冲杀。
“翼德且慢!”诸葛亮羽扇急抬,目光却锐利如电,越过战场中央的惨烈厮杀,死死钉在汉水河湾处——那里,江东的水师战船,终于动了!
只见周瑜的旗舰“楼船”上令旗翻飞,原本在河湾中游弋的江东战船,此刻正鼓足风帆,拍竿森然竖起,气势汹汹地……朝着正在溃退的曹军侧翼扑去!表面上看,是要痛打落水狗,截断曹军退路!
然而,诸葛亮眼中却无半分喜色,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与深深的忌惮。他语速极快地对刘备道:“主公!周公瑾非为杀曹,意在沛公!其水师看似攻曹,实则船头微调,其锋刃所指,隐隐锁住的是蒋都护追杀曹贼的步卒侧翼!更欲抢占上游水道!此乃趁火打劫,欲断我联军后路,独吞战果,甚至……图谋蒋都护!”
刘备闻言,悚然一惊,望向江东船队那看似迅猛实则刁钻的航迹,瞬间明白了周瑜的险恶用心!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孔明!如何应对?!”刘备急问。
诸葛亮羽扇一收,眼中智珠在握的光芒闪烁:“亮已有策!周郎欲行螳螂捕蝉之计,殊不知亮亦备有黄雀在后!主公速令云长、翼德,率精锐步卒,紧随蒋都护本部向前压上!不求斩曹,但求缠住曹军断后主力,使其无暇他顾,为蒋都护分担压力!同时,令子龙将军骑兵游弋,警惕江东步卒异动!亮自去调度甘兴霸将军所留后手!”
诸葛亮说完,不再停留,匆匆奔向后方一处不起眼的河汊。那里,数艘体型较小、但船舷两侧布满孔洞的奇特战船正静静蛰伏——正是格物院为甘宁水师特制的“连弩快船”!每船配备数十架小型连发神臂弩,专为近战封锁水道而造!诸葛亮登上一艘指挥船,对船上将领沉声道:“奉都护密令!连弩船队即刻启航!目标——江东水师前进水道!不求击沉,但以密集箭雨封锁其航线!阻其靠近主战场!若其强行闯关……格杀勿论!”
“得令!”将领肃然领命。数艘连弩快船如同水中的毒蝎,悄无声息地滑出河汊,船身两侧的弩孔纷纷打开,闪烁着死亡的寒光,迎着江东水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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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蒋毅的中军高台。
曹军主力的崩溃和曹操的仓皇后撤尽收眼底。庞统抚掌大笑:“哈哈哈!曹孟德!你也有今日!主公,宜将剩勇追穷寇!末将请命,率一军直捣黄龙,生擒曹贼!”
徐庶却眉头紧锁,指着汉水之上江东水师那咄咄逼人的态势:“主公!周瑜动了!其船队看似攻曹,实则航迹诡谲,暗藏祸心!其目标恐非曹操残部,而是……我军侧翼!甚至后方!”
蒋毅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曹操狼狈远遁的身影,最终牢牢锁定了那支乘风破浪、意图不明的江东舰队。他嘴角那丝弧度,此刻已彻底化为寒冰。
“周公瑾……果然忍不住了。”蒋毅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想坐收渔利?想趁乱捅刀子?好得很!”
他猛地转身,一连串命令如同冰珠般迸射而出:
“传令高顺!陷阵卫不必强攻虎豹骑死守的浮桥!改向西北方向挤压溃兵,将曹军残部彻底驱赶至汉水支流下游泥泞滩涂!那里水流湍急,淤泥深陷,我要让曹军再多死三成!也为我军腾出侧翼空间!”
“传令赵云!白马义从立刻脱离与曹仁残部的缠斗!向东南方向机动!列阵于我军步卒右翼,矛头直指江东可能登陆的滩头!告诉子龙,江东但有异动,骑兵先行踏阵!不必请示!”
“传令黄忠!神臂弩阵地前移!目标——江东水师前锋战船!待其进入射程,不必吝啬箭矢,三轮急速射!让他们尝尝格物院的‘问候’!”
“再令后方辎重营!将剩余所有‘惊雷箭’秘密运抵河岸预设阵地!瞄准江东舰队核心区域!听我号令,随时准备……送周大都督一份终生难忘的‘厚礼’!”
蒋毅的目光最后投向曹操帅台消失的方向,眼中厉色一闪:“至于曹孟德……他跑不了!甘宁何在?!”
徐庶立刻道:“兴霸将军焚毁乌林后,已率主力水师战船顺流而下!按主公先前部署,正卡在汉水通往北岸曹营的必经水道上!曹贼想走水路回大营?必先过兴霸这一关!”
“好!”蒋毅猛地一拍栏杆,震得木屑纷飞,“告诉甘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钉死在水道上!我要让曹操……插翅难飞!另外,飞鸽传书上游陈到!其部白毦兵,按预定计划,可动了!目标——曹操北岸大营空虚之后!”
一道道命令化作疾驰的传令兵和翻飞的令旗,迅速传遍战场。刚刚还在全力追杀曹操的联军攻势,瞬间发生了精妙的转向和调整!陷阵卫如同巨大的钢铁磨盘,开始有意识地将混乱的曹军溃兵驱赶向死亡泥潭;赵云的白袍精骑如银色的潮水般脱离战场核心,带着凛冽的杀气,在联军右翼布下了一道针对江东的钢铁骑阵;黄忠的神臂弩阵地则如同苏醒的刺猬,冰冷的弩矢缓缓抬起,指向了越来越近的江东战船!更有一支神秘的辎重队伍,在严密护卫下,将最后几十架覆盖油布的“惊雷”器械,悄然运抵汉水南岸几处精心挑选的高地。
整个汉津口战场,形势在曹操溃败的瞬间,诡异地进入了更为凶险的第二阶段!龙(刘备)在诸葛亮调度下稳固阵脚,警惕地注视着盟友;蛇(周瑜)的毒牙已然亮出,水师如同择人而噬的巨蟒,在汉水上逡巡游弋,寻找着致命一击的角度;而鹏(蒋毅)的羽翼则彻底张开!步、骑、弩、水、奇门器械,连同远在敌后的奇兵,构成了一张铺天盖地、杀机四伏的天罗地网!他不仅要吞下曹操这块到嘴的肥肉,更要让一旁觊觎的毒蛇……付出惨痛的代价!
汉水的波涛拍打着染血的河岸,映照着两岸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浓烟。空气中,血腥味、焦糊味、水汽与浓烈的硝烟味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一场决定中原气运的滔天巨浪,在短暂的凝滞后,即将掀起更为狂暴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