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见王阿牛家只有三人,于是直接将田地抢了,还说如果不给,以后就算是田里撒了苗,他也不会让水流进田里。
乡下人家靠一方水渠灌田浇水,只要有人在前头堵住,水就下不去。
可陈家是当地的恶霸,一家族光是壮丁就有十八人,一般的农人都不敢惹。
陈二根恰恰就是上次陈橛子的堂哥!上次的五十大板他也挨了。
不仅如此,赵琰还知道,之前丁贵派的打手,围着俞画棠院子的,其中好几人就是陈家的。
正因为这些恶霸和富贵人家沆瀣一气,才使得她一夜之间弃屋逃跑,举目无亲的来了京城。
他将这份诉状看了许久,确认了细节以后问王主簿,“过几日就是休沐,这个案子我想亲自去一趟,你是要回家还是跟我一起去一趟?”
王主簿道,“下官也无事,大人不是本地人,可能会听不懂乡语,我跟大人一块去吧。”
赵琰点头,“行,等会你将有关陈家的相关案件全部调出来,包括之前了解的,我要看看这个村中恶霸,还有哪些恶事。”
王主簿点头,一边整理一边想,陈家的案子说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案子,绝对不会劳烦赵大人亲自审案。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陈二根的相关亲戚信息,原来陈橛子是他的堂弟,乡下人家里,陈是大姓,他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所以赵大人是要狠狠整治这颗危害相邻的毒瘤,要为俞姑娘出一口气?
几天后赵琰跟王主簿换了一身粗布长衫,乘坐马车到了惠安县。
这里,除了陈家的事,还有她之前的老家,他想来看看。
两人到了地方,又换做步行,王主簿走在前头带路,一片一片的芦苇,现下有些枯黄,隐隐约约间显出一片村落。
赵琰之前看过这边的宗族记录,原本这一片都是姓俞的,后来有几个地方发了洪水,一些村子被淹没,侥幸逃了的人就在此定居。
当地的县令呈报此事后,也将他们的名字在县志上留了下来,久而久之,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之后当地姓俞的人家有些搬走了,本家人就少了。
陈二根的爷爷就是在此时,带着一大家来了此处,几十年期间,陈姓的人居然占了半数,自然就成了恶霸。
乡村的房子大多都是些土房,稍微有些钱的人家便是砖房,有些人闲来无事便坐在家门前唠嗑,无非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赵琰跟王主簿一进来,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怪乡下人不礼貌,这村里年轻人有些能耐的都进城找事了,留在这的大多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两人气度不凡,自然惹眼。
赵琰走到这里,作揖向几个老汉打听陈二根的家在哪。
几个老汉听了说,“恁(ni)揣(tuē)到衰(cuai)头(tāu)仔(a)做(tsuē)啥(siá)。”
——你们找这混蛋做什么。
王主簿到底是地方人,听懂了,说,“王阿牛向府衙递了状纸,说陈二根占了他家的田,我们是办事的人,受了县令之令过来核实。”
老汉操着哩语道,“哦,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王阿牛还被他打了一顿,手臂都断了。”
其中一个年轻汉子会说些官话接着道,“他家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后面的竹林第四户就是了。”
王主簿道谢,带着赵琰继续往前走。
隐约间几个夫人道,“那个人是不是,上次俞家的那个?”
“你看清了?是他?”
“是的,我上次还陪着俞丫头上去的,错不了,就是这个人呢。”
赵琰原本是听不懂这些哩语的,可身后几人说的不完全是土话,他听懂了这些,一瞬间,他有些抬不起头。
但过了一会他又昂首挺胸地走着,这里是她的老家,这里有认识她的人,他不能让人看轻,让人觉得她之前嫁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忽略身后的议论,他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村民说的地方,王主簿叫了好几声,没人回答。
这时从旁边一米高的杂草中窜出一个人来,正是陈二根,旁边也有一群人听说王阿牛随意递上去的状纸,居然真有人过来帮忙查。
大伙也将王阿牛带了过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当着赵琰的面又骂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赵琰见王阿牛的确有条手臂骨折了,想来是没钱去看,自己便做了个支架,吊在脖子上。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如今出不了力,日子肯定难过。
赵琰心中对陈家的恶行又厌恶了几分。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琰问,“陈二根,王阿牛告你非法抢占农田,你认还是不认?”
陈二根吐出嘴里的茅草根,“他说是就是啊,我还说他家老婆是我的哩。”跟在他后面的陈家人哈哈哈大笑。
王阿牛气得浑身发抖,赵琰示意他稍安勿躁,“现在我们要核实这些情况,劳烦有些知情的人带路,我们去看看王阿牛的田。另外,相关证人的口头之语都可以作证。”
王阿牛自发带路,一群人又走了几条田埂,一边说自家田地的尺寸一边说陈家的恶行。
等到了一处王阿牛道,“不只是我,这户人家也是被姓陈的害惨了。她姓俞,家人去世的早,就剩下了一个堂哥。当时有个姓丁的有钱人,看上了她,可怜这姑娘才十几岁啊,这帮恶人连夜围住了院子,就是姓陈的一家做的打手,说是每人可领三文钱。她家堂哥趁着夜里,带她逃了出去,听说后面嫁人,又和离了,如今在城里学了个手艺,也有了个去处。”
赵琰只觉得身体一震,他抬眼看向这一片枯黄的芦苇荡,芦苇荡前面是一大片的杂草,杂草围着房子长了一圈,显得十分荒芜。
房门前倒是有颗枣树,如今也死了,只留下孤零零的枝条,所以,以前她就一个人住在这吗?
他只觉得眼下一热,哽咽了一会,问,“如今这房子还有人住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