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这片沼泽唯一的旋律。
张帆的质问,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却没能激起任何涟漪。朱淋清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是他看不懂的茫然和……恐惧。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张帆的声音压抑着,像一头即将暴怒的困兽,“关于我爷爷,关于这枚太极佩!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知道。”朱淋清的回答很轻,却很清晰,“张帆,我如果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张帆冷笑一声,攥着玉佩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你是苏家的棋子,还是你们朱家的?把我引到这里,利用我找到我爷爷的线索,然后呢?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再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直直插向朱淋清。
朱淋清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她摇着头,嘴唇翕动:“我不是棋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那首歌,那些画面,都是在我流血之后才出现的。在此之前,我对这里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张帆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那你告诉我,那首歌叫什么?”
朱淋清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似乎那个名字是什么禁忌。她犹豫了片刻,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镇魂歌。”
镇魂歌。
这个名字让张帆心头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追问,那条横亘在桥上的红色巨蟒,再次发出了嘶鸣。
这一次,它的声音不再悲凉,而是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它庞大的身躯缓缓调转方向,不再理会那把蚕丝伞,而是朝着沼泽深处的黑暗游去。它游出十数米,又停下来,回头望着桥上的两人,巨大的蛇瞳在瘴气中,像两盏幽暗的红灯笼。
它在……引路?
张帆和朱淋清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跟上去?”朱淋清试探着问。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张帆反问。
他收起那枚太极佩,贴身放好。爷爷的线索就在眼前,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须闯。他不再看朱淋清,率先迈开脚步,跟上了那条巨蟒。
脚下的桥面依旧腐朽,但两侧叩拜的蛇群,却纹丝不动,仿佛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塑。
穿过长桥,踏上沼泽对岸的湿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这里的瘴气似乎更浓,能见度也更低。巨蟒游弋的速度不快,像一个尽职的向导,始终保持在两人视线范围之内。
大概走了一刻钟,前方的巨蟒停了下来。
一片空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空地中央,七具巨大的石棺,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着,棺身上泛着幽幽的磷光,将周围的瘴气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绿色。
“石棺阵……”张帆喃喃自语。
他快步走上前,借着磷光,看清了棺盖上的浮雕。那些浮雕的风格古朴而粗犷,刻画的不是祥瑞神兽,而是一幅幅惨烈的画卷。
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巫神高高在上,他的脚下,无数的民众痛苦地扭曲、倒下,他们的身体里钻出一条条赤红的小蛇。他们的血肉,成了蛇蛊最好的养料。
“古埃国……巫神降罪,子民化蛇……”朱淋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她似乎能看懂这些浮雕记载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张帆猛地回头。
“我……我脑子里的画面……”朱淋清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看到过……就是这里。”
张帆沉默了。他无法判断朱淋清话语的真伪,但眼下的情形,他只能选择暂时相信。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石棺。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他依次走过六具石棺,最终,停在了第七具,位于阵法末端的“摇光”位石棺前。
那条红色巨蟒,就盘踞在这具石棺旁,安静地等待着。
张帆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要找的答案,就在这具石棺里。
他从背包里拿出撬棍,深吸一口气,将撬棍的扁平端插进了棺盖的缝隙。
“你要开棺?”朱淋清的语气有些紧张。
“不然呢?”张帆头也不回,“站在这里等着它们把我们当点心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肌肉贲张。
嘎吱——
沉重的石棺盖,被撬开了一条缝。一股无法形容的腐朽气味,混杂着草药和泥土的味道,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张帆没有停歇,一鼓作气,将整个棺盖彻底推开。
轰隆一声,棺盖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两人凑上前,看向棺内。
石棺里躺着的,是一具早已腐朽的干尸。它身上穿着某种古老的祭祀服饰,已经看不出原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干枯的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怀中护着一本用羊皮纸装订而成的古籍。
书的封面,用某种鲜血写着三个大字——蛊毒经。
张帆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从腐尸怀中取出了那本蛊毒经。羊皮纸的书页很脆,他翻开的动作极轻。
书页上的文字,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象形符号,如同蛇虫爬行。可诡异的是,他竟然能看懂。不,不是看懂,而是那些文字的意思,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就像朱淋清听到的那首歌一样。
他快速翻阅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当他翻到其中一页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那一页上,用朱砂标记了一段话。
“解活骨降需巫神骨与镇魂歌,缺一则引蛊入髓,化为活尸,永世不得超生。”
张帆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活骨降……镇魂歌……”朱淋清重复着这两个词,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那首歌……那首歌就是镇魂歌!”
张帆猛地合上书,看向她:“什么是活骨降?”
“我不知道……”朱淋清的脸上血色尽褪,“但是……我好像……我好像……”
她的话没说完,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直直地走向那具被打开的石棺。她的动作很僵硬,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朱淋清!”张帆喊了一声,伸手想去拉她。
可已经晚了。
朱淋清的手,按在了石棺内壁的一处血红色的凹槽上。那凹槽深邃,里面似乎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