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的烟火气里,沈家的侍卫们分散在各处,青铜护甲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却不妨碍他们捧着糖画、咬着糖人穿梭在人群中。
小侍卫阿宁举着一串裹着白芝麻的糖球,蹦蹦跳跳地朝沈梦雪跑来,金属护腕上的铃铛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小姐,我给您买了最爱的——”阿宁的声音戛然而止,糖球差点从手里滑落。
只见沈梦雪背对着灯火站着,红格纹针织衫的领口洇着深色水痕,月光石耳坠在脸颊旁轻轻摇晃,像坠着两滴未落的泪。淡紫色眼眸蒙着层水雾,在暖黄的光晕里泛着脆弱的光。
“小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阿宁猛地将糖球塞进怀里,腰间长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年轻的脸庞紧绷如弦。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铠甲缝隙里还沾着方才吃的糖丝,此刻却凶神恶煞得像头护崽的小兽,“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我们家小姐?”
沈梦雪慌忙抬手抹脸,指尖蹭过睫毛时带下细碎的银亮。
她转身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百褶裙随着动作簌簌轻响:“没事,方才……被烟火熏了眼睛。”
话音未落,阿宁已凑到跟前,少年人温热的呼吸扑在她泛红的眼角:“骗人!您从来不怕烟火!”他突然注意到沈梦雪攥紧的拳头,指缝间露出照片的边角,“是和姨太太有关?”
远处传来凤凰清越的啼鸣,沈梦雪浑身一颤。
她望着少年人焦急的眼神,想起方才乞丐那句“私奔”像根刺扎在心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红格纹衫下的肩膀微微发颤,却还是抬手揉了揉阿宁翘起的呆毛:“真的没事。”她的声音带着哄小孩的温柔,“去帮我买串梅花糕好不好?要双份枣泥馅的。”
阿宁将信将疑地收剑,却不肯挪步,直到沈梦雪从口袋里掏出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
看着少女转身走向暗处,单薄的背影被灯笼拉得很长,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那个在战场上挥剑如虹的小姐,此刻却像折了翅膀的蝴蝶,连眼泪都要藏在夜色里。
夜风卷着烤红薯的甜香掠过耳畔,沈梦雪的指尖还残留着照片粗糙的触感。
阿宁握着桂花糕的手悬在半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小姐,你还记得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金属护腕上的铃铛也不再作响。
\"记得什么?\"沈梦雪背对着他,红格纹针织衫在风中轻轻起伏,奶白色长袜裹着的小腿绷得笔直。
她望着远处旋转的走马灯,光影在眸中明明灭灭,却始终不敢回头。
\"您并不爱吃梅花糕,更不爱吃枣泥口味的任何东西。\"
阿宁向前半步,铠甲碰撞发出细碎声响,\"爱吃这些的是姨太太......\"少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里。
沈梦雪的睫毛剧烈颤动,淡紫色眼眸瞬间蒙上水雾。
记忆突然翻涌——小姨总爱用沾着枣泥的指尖点她鼻尖,说\"咱们小雪吃点甜,将来的日子就不苦了\";家族宴会上,她把枣泥月饼悄悄塞进沈梦雪餐盘,眨眼说\"这是咱们的秘密\"。此刻那些画面与乞丐的话交织,刺得她眼眶生疼。
\"想换换口味了。\"沈梦雪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发绳时,露出后颈一小片苍白的皮肤,\"去吧。\"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红色蝴蝶结,丝线深深勒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忍住即将决堤的情绪。
阿宁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姨太太失踪那晚,也是这样倔强的姿态。
月光落在她发间,将红格纹衫染成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少年攥紧了腰间的剑柄,却终究只是低声应了句\"是\",转身时,桂花糕的甜香混着夜风,消散在庙会的喧嚣里。
沈梦雪独自站在灯笼架下,光影在她身上交错,红格纹针织衫仿佛被割裂成无数碎片。
远处传来杂耍艺人的喝彩声,却像是隔了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
她缓缓摸出那张照片,小姨温柔的眉眼在烛光下晃动,淡蓝色的衣袂似乎还带着当年的香气。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人,沈梦雪忽然自嘲地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几分不甘,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她将照片贴在心口,闭上眼,努力回忆小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拥抱。
那时的她,还以为小姨想通了,却没想到从此音讯全无。
“小姐。”身后传来阿宁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少年捧着热气腾腾的梅花糕,双份枣泥馅的甜香混着蒸腾的雾气扑面而来。
沈梦雪迅速将照片塞回口袋,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这么快就买好了?”她伸手接过梅花糕,指尖却在触及温热的油纸时微微颤抖。
阿宁盯着她泛白的指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另一块糕点递给她:“买了两块,小姐慢慢吃。”
沈梦雪咬了一口,枣泥的甜腻在舌尖散开,却让她喉咙发紧。
记忆中,小姨总是说这是人间至味,每次吃到都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可此刻,同样的味道却像是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割着她的心。
“好吃吗?”阿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沈梦雪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糕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好吃。”她低头继续吃着,任由刘海遮住泛红的眼眶,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沈梦雪和阿宁同时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团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映得半边天空通红。
杂耍艺人的吆喝声、百姓的惊呼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声浪。
阿宁立刻挡在沈梦雪身前,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扫视四周:“小姐,小心!”沈梦雪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团火焰。
火光中,她仿佛又看见了小姨的身影,穿着那件淡蓝色的衣裳,朝着她微笑,然后渐渐消失在火焰深处……
沈梦雪仿佛被钉在原地,淡紫色的眼眸里映着跃动的火光,却失去了焦距。她直直地望着那团火焰,耳边的喧闹声、阿宁焦急的呼喊都成了模糊的嗡鸣。
红格纹针织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奶白色长袜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灰尘,可她全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火焰中虚幻的身影。
滚烫的火星飞溅到她裸露的小臂上,起初只是细微的刺痛,像夏日里蚊虫的轻吻。
可随着火苗顺着袖口蔓延,灼热感瞬间变得剧烈,布料燃烧的焦糊味混着枣泥的甜香钻进鼻腔,在她混沌的意识里炸开一丝清明。
\"小姐!快躲开!\"阿宁的嘶吼终于穿透迷雾。
少年猛地扑过来,玄铁护腕撞开她手中倾斜的梅花糕油纸,却见沈梦雪依旧保持着机械的姿势,任由火焰舔舐着衣袖。
淡紫色眼眸里的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空洞,仿佛灵魂刚从遥远的回忆里跋涉归来。
直到小臂传来钻心的灼痛,沈梦雪才猛然一颤。
她低头看着正在燃烧的袖口,红格纹布料卷着黑烟蜷缩成灰烬,露出下方被烫得通红的皮肤。
阿宁已经扯下披风狠狠扑打火苗,金属铠甲撞在她身上发出闷响:\"您怎么不躲!\"少年带着哭腔的质温里,混着他用身体护住她时急促的喘息。
火焰终于熄灭,沈梦雪却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小臂上蜿蜒的烫伤在灯笼下泛着可怖的水光。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干涸的深井里捞出来的:\"阿宁,我......\"话未说完,便被少年颤抖着覆上来的手掌打断。
阿宁捧着她受伤的手臂,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奶白色长袜上:\"小姐别说话,我这就去找大夫!\"
阿宁刚要搀扶沈梦雪往医馆方向走,怀中的少女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红格纹针织衫的袖口已被烧得残破不堪,露出的烫伤处泛着骇人的红肿,可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拼命甩开少年的手。
淡紫色的眼眸中布满血丝,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怪物追赶着。
“小姐!您别乱动!伤口要感染的!”阿宁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
他试图用披风裹住沈梦雪不停挥舞的手臂,却被她反手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路边的糖画摊。
“我没事!”沈梦雪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划破夜空,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灯笼架,震得满串的灯笼哗啦作响。
发间的红蝴蝶结早已歪斜,月光石耳坠随着她失控的动作疯狂摇晃,在苍白的脸颊旁划出细碎的残影。
周围的人群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这姑娘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
议论声钻进沈梦雪的耳朵,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死死盯着自己烫伤的手臂,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笑声里混着呜咽,听得人头皮发麻。
“您看伤口都化脓了!”阿宁红着眼眶再次扑上前,却被沈梦雪一脚踹在膝盖上。
少年单膝跪地,仍死死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小姐!您忘了吗?小时候您被猫抓伤,是姨太太背着您跑了三条街找大夫!”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沈梦雪瞬间僵住。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小姨……”她喃喃自语着,突然蹲下身,双手抱住脑袋剧烈地摇晃,“不是私奔……不可能……”
夜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红格纹针织衫下摆沾满泥污。
沈梦雪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烧焦的布料上。
阿宁心疼地伸手想要触碰她,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被她猛然抬头的眼神骇住——那双平日里温柔的淡紫色眼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绝望与愤怒。
墨未萧拨开人群冲来时,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如同一道划破阴霾的夜幕。
他在沈梦雪面前骤然停下,带起的劲风掀翻了脚边摊贩的竹篮,却浑然不觉。
望着少女蜷缩在地、发间凌乱的模样,他的心猛地一揪,眼底泛起疼惜与自责。
\"雪儿!\"他疾步上前,单膝跪地,一把将浑身颤抖的沈梦雪拥入怀中。
她挣扎的力道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仿佛撞在一团棉花上,尽数被他化去。
他紧紧箍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清晰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惊弓之鸟。
\"听太子哥哥说,\"他声音低沉而温柔,手掌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的发丝,一下又一下,试图抚平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小姨不是私奔,她只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他感觉到怀中的少女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滞了,\"小姨那样自由洒脱的人,怎么会甘心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她只是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了,等过几年她玩儿够了就自己回来了。\"
沈梦雪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手指却死死揪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脸埋在他肩头,滚烫的泪水透过布料渗出来,在玄色劲装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墨未萧将她搂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任由她发泄着压抑许久的情绪。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的议论声。
阿宁站在一旁,红着眼圈握紧了拳头,看着自家小姐在太子怀中像个无助的孩童。
夜风掠过,吹得残破的灯笼轻轻摇晃,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夜色渐浓,庙会的喧嚣仍在远处回荡。
墨未萧小心翼翼地将沈梦雪扶上马车,她发间歪斜的红蝴蝶结在夜风里轻轻晃动,淡紫色眼眸失了往日的光彩,只怔怔望着掌心结痂的烫伤。
阿宁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回头看了眼蜷缩在车帘后的少女,马鞭重重甩在马背上,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涌出十几道身影,玄色劲装外罩着寻常布衣,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沈家分散在庙会各处的暗卫。
为首的卫队长怀里抱着个油纸包,露出半截绘着并蒂莲的胭脂盒,身后跟着的暗卫们有的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有的抱着裹着锦缎的长匣,甚至有人肩头还扛着个扎满绸带的大风筝。
\"小姐,我们给您买了好多......\"卫队长话音未落,目光扫过马车上沈梦雪苍白的脸和破损的衣衫,喉间的话瞬间哽住。
其他暗卫也纷纷僵在原地,手里的糖画、木雕、绣品簌簌晃动。最年轻的暗卫攥着个布老虎,眼眶突然红了:\"小姐,这老虎的眼睛和您的凤凰一样是蓝色的......\"
沈梦雪抬头望着这群平日里冷面如霜的暗卫,此刻却像笨拙的孩子般举着战利品。
她发颤的手指抚过马车帘上的金线刺绣,想起小姨曾说\"真正的守护从不是枷锁\"。
夜风卷起她耳畔的碎发,淡紫色眼眸里终于泛起水光,轻声道:\"辛苦大家了。\"
墨未萧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玄色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对着暗卫们颔首:\"先回宫。\"
卫队长立刻收起失态,利落翻身跃上副驾,其他暗卫如黑色潮水般散开,有的跃上屋顶警戒,有的牵着备用马匹随行。
马车重新启程时,食盒里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暗卫们身上的艾草气息,竟在车厢里织出层温暖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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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如骤雨般叩击着青石板,宫墙在夜色中绵延如墨色巨龙。
当马车驶入朱雀门时,檐角铜铃突然齐声震颤——皇上墨君赫披着明黄龙纹大氅,已带着皇后苏玺文等在宫道尽头。
帝王的玄色锦袍上金线蟠龙吞吐着暗芒,身旁的苏玺文一袭月白凤纹裙裾曳地,发间九凤衔珠钗在灯笼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雪儿!\"苏玺文率先迈出半步,声音里裹着难掩的焦急。她望见马车上沈梦雪残破的衣衫与苍白的面容,凤目瞬间泛起水雾,指尖颤抖着抚上少女小臂的烫伤,\"这是怎么弄的?\"
墨君赫按住皇后的肩膀,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随行众人,帝王威压令空气骤然凝滞:\"谁准你们带公主去庙会的?\"
墨未萧单膝跪地,玄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父皇恕罪,是儿臣疏忽。\"他话音未落,几道身影从宫廊飞掠而下——二皇子墨禹希攥着绣帕的手微微发抖,磕磕巴巴道:\"雪、雪儿疼不疼?我、我让人备了......\"
话未说完,五皇子墨羿然已风风火火地挤开众人,怀里抱着刚猎来的雪白狐狸:\"谁敢伤雪儿?我明日就带人平了那庙会!\"
三皇子墨子瑜默默解下外袍披在沈梦雪肩头,少年眼底翻涌着心疼与自责。
他想起幼时与沈梦雪在御花园追逐蝴蝶的时光,那时的她总爱把沾满草屑的野花别在他发间。
而六皇子墨昱琛捧着个竹笼,里面的夜莺正婉转啼鸣:\"雪儿,这鸟儿的叫声可好听了,给你解闷。\"
宫道两侧的灯笼将众人身影拉得歪斜,却掩不住此起彼伏的关切。
丽妃一袭玫红宫装姗姗来迟,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公主可要仔细着些,这伤若是留了疤......\"
德妃紧随其后,目光在儿子墨子瑜与沈梦雪之间流转,最终只是轻声道:\"太医署已备好烫伤药,快些去处理吧。\"
何煦与程意几乎同时从暗处现身,前者甩着折扇挑眉:\"瞧瞧,这是哪家的小可怜?\"
后者却冷着脸将金疮药塞给太子:\"少贫嘴,先治伤。\"两人对视时火花四溅,却默契地守在沈梦雪马车两侧。
沈梦雪倚在皇后怀中,闻着熟悉的龙脑香,淡紫色眼眸泛起涟漪。
宫墙上方的银河倾泻而下,照亮众人或焦急或心疼的面容,这一刻,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化作滚烫的泪,滴落在皇后柔软的衣料上。
太医署的铜炉烧得通红,药香混着艾草气息弥漫在寝殿。
沈梦雪蜷缩在绣着并蒂莲的软垫上,任由太医小心翼翼地涂抹烫伤药膏。
苏玺文握着她未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女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凤目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生怕对方稍有不慎弄疼了怀中的宝贝。
\"都怪二婶,没看好你。\"皇后声音发颤,绣着金线的帕子轻轻擦去沈梦雪额角的冷汗。
墨君赫负手立在窗前,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刺得人眼疼,帝王的声音里裹着冰碴:\"传令下去,彻查庙会伤人之事,但凡有疏漏者,一律严惩不贷!\"
寝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五皇子墨羿然涨红着脸,脚边躺着摔得粉碎的青瓷茶盏:\"父皇!儿臣现在就去把庙会那些人抓来!\"
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剧烈动作晃荡,惊得一旁捧着药碗的宫女连连后退。
二皇子墨禹希拽住弟弟的衣角,结结巴巴劝道:\"别、别冲动,先、先让雪儿......\"
三皇子墨子瑜默不作声地往炭盆里添着阴丝炭,火光映得他眼底的阴霾愈发深沉。
记忆中沈梦雪在战场上挥剑的飒爽模样,与此刻虚弱的身影重叠,他突然转身,对着暗处沉声道:\"把本宫珍藏的百年雪参取来!\"
六皇子墨昱琛蹲在沈梦雪榻前,竹笼里的夜莺歪着头蹭着她的指尖。
少年掏出块桂花糕掰碎喂食,声音软糯:\"雪儿你看,它吃得可香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喂御花园的小鹿好不好?\"
何煦摇着折扇踱到榻边,金镶玉的扇坠在沈梦雪眼前晃了晃:\"小丫头片子,这点伤就哭鼻子?当时你在战场上......\"
话没说完,程意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狠狠踹了他一脚:\"闭上你的乌鸦嘴!\"两人瞬间扭打作一团,惊得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丽妃捏着手绢掩唇轻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陛下和皇后如此疼惜公主,倒是让旁人羡慕。\"
德妃望着儿子墨子瑜忙碌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甲。
沈梦雪望着周围乱作一团的众人,淡紫色眼眸渐渐泛起笑意。
她强撑着坐起身,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安抚:\"我没事的,大家别吵了......\"
这话反而让场面更乱,皇后搂着她直掉眼泪,五皇子跳着脚要去\"报仇\",连平日里安静的二皇子都涨红着脸喊着要请最好的大夫。
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中天,将琉璃瓦镀上银边。这场围绕着小公主的慌乱,还在继续。
丽妃款步上前,鹅黄宫装绣着的玉兰花随着动作轻颤,腕间翡翠镯子碰撞出清越声响。
她温柔地替沈梦雪掖好滑落的锦被,指尖拂过少女发烫的脸颊时,眼底泛起疼惜的涟漪。
转身面向诸位皇子时,平日温婉的杏眼难得染上几分郑重,朱唇微启,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是哥哥,梦雪是妹妹,大的本该让着小的。\"
她素白的手指依次划过诸位皇子,最后停在五皇子墨羿然张扬的眉眼处:\"羿然,莫总想着打打杀杀,妹妹受伤时,递杯温水比舞刀弄剑更贴心。\"
少年摸了摸后脑勺,难得蔫头耷脑地应下。目光又转向局促搓手的二皇子墨禹希,声音软下来:\"禹希,你心思细腻,多陪妹妹说说话,别让她闷着。\"
当视线落在三皇子墨子瑜身上时,丽妃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理了理他歪斜的衣领:\"子瑜,莫总把话藏在心里,妹妹若是难过,你可要第一个站出来。\"
少年耳尖泛红,低垂的睫毛下闪过一丝动容。最后看向抱着鸟笼的六皇子墨昱琛,她弯下腰,温柔地刮了刮少年的鼻尖:\"昱琛的小动物们,记得分妹妹一半玩。\"
墨未萧上前半步,玄色锦袍上暗纹随着动作流转,他郑重地行了个礼:\"丽妃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再伤雪儿分毫。\"
丽妃欣慰地点头,转身又对着何煦与程意嗔怪道:\"你们两个,少拌嘴,多盯着点,别让梦雪再受委屈。\"
寝殿内的气氛渐渐柔和,烛火摇曳间,丽妃的身影笼罩着母性的光辉。
她重新回到沈梦雪身边,轻轻握住少女的手,声音如春日拂过柳梢的风:\"梦雪别怕,有这么多疼你的人在,万事都有我们。\"
少女淡紫色的眼眸泛起水雾,轻轻回握住那双温暖的手,这一刻,寝殿内流淌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亲情。
沈梦雪蜷在软垫上,苍白的脸颊因撒娇泛起一抹薄红,淡紫色眼眸像浸了露水的鸢尾花,湿漉漉地望着丽妃。
她伸出未受伤的手,奶白色长袜轻轻蹭着绣着金线的褥子,声音甜得像刚熬好的蜜:\"丽妃娘娘,我想吃你做的糕点啦。\"尾音拖着软糯的颤儿,发间歪斜的红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丽妃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春水,连忙在榻边坐下,鹅黄宫裙扫过沈梦雪的百褶裙边。
她抬手拂开少女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玫瑰护手霜的香气:\"哎哟,我的小娇娇,想吃什么尽管说。\"
说着将沈梦雪搂进怀里,用绣着玉兰花的袖口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是要芙蓉糕,还是芸豆卷?娘娘这就去御膳房盯着做。\"
\"我要吃娘娘亲手做的!\"沈梦雪往丽妃温暖的怀中钻了钻,鼻尖蹭着对方衣襟上的珍珠盘扣。
她想起幼时总爱蹲在丽妃的小厨房,看娘娘纤细的手指捏出栩栩如生的梅花酥,那时的糕点香混着丽妃身上的软烟罗气息,是记忆里最安心的味道。
五皇子墨羿然突然凑到榻前,铠甲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雪儿想吃糕点,我去抢全京城最好的来!\"
却被丽妃一个眼刀瞪回去:\"就你会咋呼!\"她温柔地抚着沈梦雪的背,对着殿内众人嗔道:\"都散了吧,别扰了梦雪休息。\"
苏玺文笑着上前,凤目含情:\"明日我让御膳房备齐材料,你俩在长春宫慢慢做。\"
墨君赫虽沉着脸,却也微微颔首,帝王冕旒下的目光满是纵容。
诸位皇子这才恋恋不舍地退下,六皇子墨昱琛临走前还将竹笼轻轻放在榻边,夜莺清脆的啼鸣混着丽妃温柔的应许,在暖融融的寝殿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