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几小只随着极致的颠簸紧紧抱在一起，岁桓岁桉还有阿勒泰把婉凝他们紧紧护在中间，婉凝和季狸更是把小幺抱在怀里不露半点缝隙。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荒林突然出现的鞭炮声怎么想怎么可疑，也能知道此时的情况危急。
“岁桓岁桉，你们抓紧了，我去控制马车！”阿勒泰喊道，这里只有他会骑马。
“好！”岁桓的声音也很大以免被马蹄奔跑的声音还有车轮撞击石头的声音所掩盖。
几乎在阿勒泰撤身出去的那一刻，岁桓岁桉就死死勾住对方的双手，胳膊还有后背不断承受木板的撞击。
阿勒泰咬着牙往马匹的身上爬，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马的侧臀部有一把飞镖一样的东西嵌在肉里。
阿勒泰伸手要抓随风飘荡的缰绳，但是几经滑落，连自己都要从马匹上掉下去了。
“小心！”季狸从岁桓岁桉怀里钻出来帮忙，正好看见阿勒泰已经一条腿滑落马下的场景，一手死命扒住马车的门框，另一只手按住阿勒泰左摇右晃的脚。
阿勒泰眼里盯着缰绳，他知道现在牵引缰绳让马停下来已经是天方夜谭，终于阿勒泰整个人趴在马上，一只手堪堪勾住缰绳，季狸为了抱住他整个腰身都悬担在马匹和马车中间。
“季狸！抱紧我！还有岁桓岁桉抓紧马车！要掀了！”阿勒泰喊完，把扎在马屁股上的暗器拔掉。
趁着马扬起前蹄吃痛的时候，阿勒泰用手臂护住季狸的脑袋，抓住缰绳两人往一处地势有所缓冲的落叶堆砸去。
“咴儿——咴儿——”
马嘶鸣两声，马头被两个人的重量带得一歪，但是臀部的疼痛又迫使它拖着两人跑了一段路，最后终于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马车也随着马匹的倒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马车内的四小只也滚了出来，岁桓岁桉两只手还紧紧抓在一起护着中间的婉凝和小幺。
“嘶——”阿勒泰有些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抬了抬护季狸脑袋的胳膊，感觉要断了一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磨去一层皮了，刚刚落地姿势不对脚也疼得厉害，应该是崴了脚。
岁桓岁桉也没好在哪去，他们的后背和手臂都已经是黑青一片，因为手要紧紧相扣才能牢靠，所以两人的手都被对方扣出了血。
婉凝为了全方位护住小幺也很是狼狈。
“小狸？小狸你怎么样？”婉凝抬起头就见季狸还在地上趴着连忙爬过去看看季狸是不是被石头磕了脑袋。
不曾想季狸抬头冲着几人“嘘”了一声，把猫耳朵放出来贴在地上仔细倾听着什么，手也下意识按在腰腹部。
之前为了按住阿勒泰，腰身被马屁股狂颠，感觉五脏六腑都颠出来了，落地被拖行的时候腰胯部分也被磨得不轻。
阿勒泰用手按住还在低声嘶鸣的马匹也学着季狸的样子趴在地上听。
季狸的耳朵灵敏可以通过地面的振动听到更远的声音。
片刻后，季狸慌慌张张抬起头来，“快跑！有人追过来了！”
“是来找我们的吗？”岁桉询问道。
季狸摇摇头，“不太像，我只听到了一匹马的马蹄声，其余都是脚步声。”
而萧靖带的侍卫都骑着马，只有驾车的几个马夫没有，况且这么短时间，还不足够让受惊的马安静下来。
婉凝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桩子，指了一个方向，“我们边跑边说，确定没有危险我们再回来。”
婉凝指的方向是南方，雾气太大了，根本看不清太阳的方位，只能依靠树桩上年轮的稀疏来辨别。
婉凝知道这一路他们都是往西走，这林子还不知道有多大，如果贸然往深处走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阿勒泰脸色凝重地爬起来，“那些人绝对不是萧阁主的人，因为骑马的那个人的马蹄没有钉蹄铁。”
阿勒泰对马蹄的声音从小耳濡目染，草原上的马大多在草原奔跑，不会钉蹄铁，只有中原马匹才需要走硬路，而萧靖一行人的马也都钉了蹄铁。
一行人的心都跌到了谷底，岁桉更是不顾身上的疼痛打算背起小幺就要跑路。
“等等！季狸把你的斗篷给我！”阿勒泰抓住季狸的胳膊伸手就要去扯他身上的斗篷。
“你要干什么？！”季狸按住阿勒泰的手。
凭季狸的力气还不够压制阿勒泰，他动作不停，麻利地解下斗篷给自己披上。
“那些人应当是为我而来的，我去把他们引开，你们趁着这个时间快跑。”阿勒泰说罢又扶起在地上还在不停扑腾的马。
“不行！”岁桓拉开阿勒泰，“你一个人出去要如何脱身？！”
阿勒泰挣开岁桓的手，“待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放心，我骑着马他们追不上的，到时候我把斗篷别在马鞍上跳下来，反正雾大看不清，倒是你们可要腿脚快些跑了，只怕那些人要杀人灭口。”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岁桓岁桉帮忙把马费力扶起。
阿勒泰在翻身上马后把腰间的弯刀扔给季狸，“拿好了！小爷我要回来取的！”说罢阿勒泰直直冲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季狸顾不得再多说什么拉着婉凝他们朝着之前定下的方向跑，他的耳朵已经听到了那些不速之客在不断逼近了。
“吁——”
蒙面的黑衣人在马车的残骸处拽紧缰绳，这林子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人走过的痕迹还是很好辨认的。
远处的雾中还有一个黄色的身影在上下浮动。
那人双腿夹紧马腹，手中的鞭子一扬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果然不过多时，在漫天的白色中一点红色若隐若现，离得再近一些，他就看见一个穿红袍的孩子不断向前跑，嘴里还呜咽着。
“哥哥姐姐！等等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小孩边跑边哭，好像被他的哥哥姐姐抛弃了。
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刀夹着马腹的力度也加大了，他和那个孩子的身位在不断拉近。
就在黑衣人把刀比划到合适的角度，只需要稍稍挥手那个小家伙立马人头落地。
突然，那个逃跑的小孩身形一闪消失了。
黑衣人大惊，又连续抽了好几下马，焦急地寻找自己的猎物。
“就是现在！”
一道声音从脚下响起。
等等，脚下——
黑衣人瞳孔骤缩，再去拉缰绳已经为时已晚。
隐藏在落叶中的枯藤随着话落被人从两端死死拽紧。
这种枯藤越老韧劲越大，作为绊马绳来说再合适不过。
噗通——
黑衣人连人带马齐齐摔落在深沟之中。
变成猫形的季狸就在沟壑口下方还能算作落脚点的岩石上猫着。
季狸没有着急上去，而是站在那里多看了黑衣人几眼，确定那人已经昏迷，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才顺着岁桓递下来的手往上爬。
刚刚绊马的时候四小只都攥紧了绳子，手心都有擦伤，尤其是岁桓和岁桉的手心都被血染红了，毕竟他们还只是孩子，力气也没有三娘和大哥大，况且机会只有那一次。
“咱们抓紧去找阿勒泰！要是找不到二姐你带着小幺先回去报信。”岁桉说道。
“动作轻点，别忘了还有一群人的脚步声。”岁桓低声斥责道。
“朝这个方向走。”现在旁边已经没有树桩了，季狸靠着还算灵敏的嗅觉认路。
一行人很快走到他们与阿勒泰分别的地方，并没有看见阿勒泰的身影。
正当几人打算沿着阿勒泰走的方向再找找看的时候，季狸口中一直喃喃道，“闻不到了……”
“什么闻不到？”婉凝和小幺在季狸身边，闻言看向季狸。
季狸摇摇头，“没什么。”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二百米，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六具尸体。
几人都呆愣住了，除了季狸，这还是婉凝他们头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尸体，瞬间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二姐，他们死了吗？”小幺看着脚边还握着弯刀的手道。
婉凝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捂住小幺的眼睛，声音连她自己都压抑不住地颤抖，“嗯，已经死了。”
岁桓岁桉的脸色也很差，但是他们还在强忍着要吐的欲望双眼快速扫过尸体，见没有那个熟悉的“小胖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季狸见的尸体多，但是也是头一次见数量如此之多的，也被吓了一跳，稳定过后下意识看向几人的伤口。
伤口大多是由短锐器捅刺还有利器划伤的，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季狸只能想到知屹别在腰上的子午鸳鸯钺。
当时事发的时候只有知屹在最外围，马匹受到的影响最小，所以是知屹的可能性极大，奈何周围血腥气太重掩盖了其他气味，季狸不能像大黄那般精准分辨。
岁桉按住有些哆嗦的手，想找个话题冲散这份恐惧，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看、看他们的身形、不像中原人啊……”
确实，地上的尸体比寻常的中原人要更壮实一些。
季狸闻言一把拽下他们蒙脸的面巾，脸上都蓄了胡子，多为八字胡，而中原人则是很少在他们这个年纪蓄这种胡子。
季狸忽然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那些尸体久久没有动弹。
岁桓察觉到季狸的异样，但是只当他是被吓着了，刚要伸手去安抚就见季狸猛地抬起头来，从岁桓的怀里抽出阿勒泰的那把弯刀转身跑了。
“我去去就回！”季狸跑得飞快，向着那道沟壑的方向跑去。
“我去追，二姐你们先找个地方躲好，岁桉保护好二姐和小幺。”岁桓匆匆安顿后也立马追着那抹红色跑去，哪怕牵扯伤口也不敢停下，他怕这一停就找不到季狸了。
季狸喘着粗气来到刚刚离开不久的沟壑前，变成猫，嘴里叼着弯刀上的挂饰就往下跳。
那个黑衣人已经醒了，但是马摔下来的时候头磕在岩石上摔死了，死死压住他的身体，而他也因为摔伤无力去挪动马匹，只能干瞪眼。
季狸脸面铁青地来到那人身边，直接把弯刀比在那人的脖子上，“说！你这次的目的到底要杀谁？！”
黑衣人的瞳孔下意识缩小，但是并没有回答季狸的提问。
季狸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自顾自地说着，“你骑马赶来自然要比其他杀手更快看到阿勒泰，但是却并没有追他，竟是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冲我们的方向来。”
季狸在路过马车残骸时说的“闻不到了”就是指闻不到陌生马匹的气味，人的气味淡，但是动物的气味还是很重的，况且这人从身形上看也和那几个蒙人不同。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人用的是刀而并非弯刀，在他刀下险象环生的季狸自然记得尤为深刻。
见黑衣人并不打算开口，季狸的手中的刀也更用力地比在那人的脖子上，刀很快，血珠顺着刀剑滴落。
“让我猜猜看……”季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的神情，“是季婉凝、又或者是季岁桓，总不会是季岁桉吧？”
那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季狸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说出他最不愿意说的名字，“你的目标是季小幺，对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黑衣人的视线不由得向下看，这是逃避问题的表现。
季狸的脸色已经惨白，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片刻后，季狸握紧弯刀，在黑衣人绝望的瞳孔映射中向他的脖子砍去！
“咕咚——”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落下来。
“噗呲——”
圆柱体不断喷射的红色液体染湿了季狸的红色斗篷。
四周安静地可怕，直到喷射的声音停止，季狸才动了动麻木地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