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麻布车帘的缝隙,在车厢内投下细碎的光斑。傅怀明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濒死的蝴蝶挣扎着扇动翅膀。他的意识从混沌中慢慢浮起,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稻草的粗糙触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药草苦香。
\"水...\"他嘶哑地挤出这个字,喉间像是塞了一把沙砾,干涩得发疼。
顾氏正低头缝补一件粗布衣裳,闻言针尖猛地扎进指尖。殷红的血珠冒出来,在浅色布料上晕开一朵小花。她顾不得擦拭,扑到丈夫身边,颤抖的手指抚上他苍白的脸颊。
\"夫君!你终于醒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有几滴落在傅怀明干裂的唇上,带着咸涩的味道。
傅怀明茫然地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上,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衙门的刑架、烙铁的红光、还有那个北狄人狰狞的笑脸...
不远处突然传来响亮的咀嚼声。
黄大夫正捧着个粗陶碗大快朵颐,碗里是杂粮粥,他吃得津津有味,花白胡须上沾着几粒米渣。
\"大夫!黄大夫!\"顾氏掀开车帘,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我夫君醒了,你快来看看!\"
黄大夫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用木勺刮着碗底最后一点粥糊。粥里加了香菇丁和咸肉末,凝结后更显鲜香,他舍不得浪费半点。
叶如意蹲在篝火旁煮药,闻言抬头。药罐里的汤药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苦涩中带着清甜的气息——那是加了甘草的缘故。她放下蒲扇,走到黄大夫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喊你呢,快过去看看。\"
黄大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自愿跟你走的,可没签卖身契啊!\"他舔了舔勺子上残留的粥,\"饭都不让人吃完...\"
晨风吹动叶如意的衣袂,她唇角微扬,从袖中摸出个金灿灿的小物件把玩着:\"给你一个药箱...\"
\"药箱谁没有啊!\"黄大夫不屑地哼了一声,却忍不住偷瞄她手中的东西。那金光太过夺目,在朝阳下闪闪发亮。
叶如意故意拖长声调:\"纯金打造...要不要?\"
\"纯金的药箱?!\"黄大夫猛地站起身,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残余的粥糊溅在他满是补丁的衣摆上。
\"对,纯金的,药箱。\"叶如意一字一顿地说。
黄大夫的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他突然转身就往马车方向跑,脚步快得不像个老人:\"来了来了!我来了!\"
黄大夫内心狂喜:纯金啊!这辈子还没摸过纯金的药箱呢!
叶如意望着他飞奔的背影,想到自己空间里成堆的黄金,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大夫冲进马车时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他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傅怀明身旁,手指搭上对方腕间,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嗯...脉象平稳,就是有点虚。\"他翻开傅怀明的眼睑查看,又检查了舌苔,\"内伤还需调理,但已无大碍。\"
顾氏双手合十,眼泪又涌了出来:\"好好好,没事就好,谢谢大夫...\"
\"你该谢的不是我。\"黄大夫摆摆手,目光却忍不住往车外瞟,寻找叶如意的身影。那个金药箱的影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氏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她望向车外正在收拾行装的叶如意,那抹纤细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是的是的,我一定会好好感谢如意的...\"
黄大夫见目的达到,迫不及待地爬出马车。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叶如意跟前,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她:\"那个...药箱...\"
叶如意从包袱里取出个木匣子递给他:\"先拿着这个。\"见黄大夫瞬间垮下的脸色,她补充道,\"金的那个太大,等到了北寒再给你。\"
叶如意暗笑:这老头儿贪财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
黄大夫将信将疑地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材,每一格都贴着标签。虽然失望,但职业本能让他立刻被这些品质上乘的药材吸引了注意力。
\"川贝母...冬虫夏草...\"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人参,\"这成色...\"
天色大亮时,队伍已经收拾停当。衙差清点完人数,挥了挥鞭子:\"今日改道走东边小路,午时与傅家旁支汇合!\"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傅怀明半躺在马车里,小口喝着顾氏喂的米汤。米汤熬得浓稠,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散发着朴实的香气。
\"慢点喝,\"顾氏轻声细语,\"黄大夫说你要少食多餐。\"
正午时分,队伍停在一处三岔路口。路边有棵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个不起眼的傅字标记——这是事先约定的汇合点。
叶如意站在树荫下,手指轻抚过树皮上的刻痕。树皮粗糙的触感让她微微皱眉——刻痕很新,边缘还渗着树脂,说明傅家旁支确实来过这里。可是人来了却又离开,定是出了变故...
衙差头领焦躁地来回踱步,靴子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声响。他时不时抬头望向东边的小路,但除了飞扬的尘土,什么也看不见。
\"怪了,\"他挠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按理说早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