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谢相还有事?”
谢云祁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青鸾,唇边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却低低一笑,眼尾的浅痣愈发亦染上了几分妖艳。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茶?谢某还有些话,想当面请教殿下!”
谢云铮皱眉;“兄长,你都伤成了这样——”
谢云祁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谢云铮立马闭上嘴,不再多言。
整个谢家,谢云铮不怕老太君,也不怕父亲,就怕他大哥谢云祁。
从小到大,每次自己闯祸,家人都拿他没办法,可唯有谢云祁,有一百种法子能收拾他。
这就好比是血脉压制。
“殿下若就这么走了,明日京城里怕是会传出谢家怠慢公主的流言……”
他顿了顿,忽然闷咳了一声,唇边又溢出一丝鲜血,却仍强撑着笑道:“况且,殿下给的药,总也得亲自看着谢某服下才放心,不是吗?”
老太君见状,立刻会意,连忙道:“公主殿下,老身这孙儿伤得颇重,还请您移步花厅稍坐,待大夫看过药后,老身亲自奉茶致谢。”
楚青鸾眸光微动,视线落在谢云祁苍白的脸上。
他此刻明显虚弱至极,却偏要强撑着与自己周旋,若真就这么离开,谢云祁再出现个什么好歹,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好!”
她最终淡淡的应下。
谢云祁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那一缕幽光。
很快,楚青鸾朝着谢府大门迈进,却在经过谢云祁身边时,刚好瞧见对方体力不支,身子一晃,整个人竟直直的朝着楚青鸾栽倒过去——
“大哥!”谢云铮大惊。
楚青鸾本能的伸手,一把扶住了他。
谢云祁整个人倒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楚青鸾身形微微一滞,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直接将人丢在地上。
“谢相?”她语气冷淡,指尖不着痕迹的搭上他的脉搏。
脉象虚浮,稍显凌乱,的确是失血过多,有晕倒的可能!
她眉头紧蹙,扶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正准备吩咐下人前来搀扶,却听见老太君急道:“公主恕罪!祁哥儿伤势太重,实在不宜挪动,可否请您移步内院?老身这就命人备茶……”
谢云祁适时的闷咳一声,唇边又溢出一丝血迹,整个人虚弱的往她肩上靠了靠,仿佛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楚青鸾眉头皱的更紧,在犹豫要不要拒绝。
谢云铮在一旁看的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兄长,“大哥,我来吧——”
“二弟。”谢云祁微微抬眼,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你性子急,手重……还是公主来吧。”
谢云铮:“……?”
楚青鸾:“……?”
她冷冷地瞥了谢云祁一眼,却见他闭着眼,长睫轻颤,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可偏偏那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却很稳,分明是故意为之。
楚青鸾了然。
下一秒,她指尖微微一紧,正准备将人塞进谢云铮怀里,却见谢云祁突然身子又是一沉,一口鲜血突然从嘴里吐出来,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裳。
“大哥!”
“祁哥儿!”
谢家众人再次慌了神,忙上前查看,却见谢云祁在昏迷之前,仍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许……走!”
三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他毕生的力气,手指也死死地攥住楚青鸾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仍固执的想要等一个答案。
“谢云祁!你——”楚青鸾心下震撼,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的执着。
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祁哥儿!你别说话了。”老太君已经看不下去了,老泪纵横的道:“公主,算老身求您了……”
楚青鸾抿紧了唇,她能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正在渐渐失力,谢云祁的体温正随着鲜血不断流失。
这个疯子,竟真的敢拿自己的命在赌!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霜:“本宫留下!”
谢云祁眼底重新焕发出生机,手指仍不肯松开:“殿下……金口玉言……”
楚青鸾冷声道:“你若死了,承诺作废!”
谢云祁满足的闭上眼睛,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轻声道:“那臣……定要……活下来!”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彻底滑倒下去。
院子里顿时乱做一团,几个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施救。
楚青鸾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眸色深沉。
片刻后,她吩咐知夏:“我留在谢家,你现在去找裴渊,调查刺客的事。”
知夏不太赞同:“殿下,谢家是太子的母族,您独自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奴婢去查刺客的事,您身边不能没有人……”
“无妨!”楚青鸾冷静的打断她:“谢云祁既然敢拿命赌本宫留下,谢家其他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本宫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知夏咬了咬唇,最终点头道:“是,殿下务必小心。”
待知夏离去,楚青鸾独自站在廊下,风吹过她的衣角,带着一丝凉意。
她垂眸看着掌心还未干透的血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谢云祁。
他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
半个时辰后,谢府内院。
在几个太医的联手救治下,谢云祁服下了楚青鸾带来的雪莲,病情暂时稳定下来,陷入沉睡。
此时,老太君正坐在外间,神色凝重。这时,谢柔和谢夫人走进来,母女俩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下人,谢柔靠在老太君的身前,疑惑道:
“祖母,您不觉得今日大哥的状态有些奇怪吗?”
老太君缓缓抬眼,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哦?”
“大哥素来沉稳冷静,今日却为了留下昭阳公主,不惜以性命相挟,这实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谢夫人也蹙眉附和道:“母亲,祁哥儿从小最是顾全大局,今日这般失态,莫非真的对那昭阳公主……”
她顿了顿,终究没把话说尽,但眼底的不满已经昭然若揭。
老太君手里的佛珠突然一顿。
“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也配得上我大哥?”谢柔不满的道:“更何况她还是太子表哥的死对头……”
老太君没说话,只是那双精明的老眼里一阵精光闪烁,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半晌后,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冷哼一声。
“三年前的军饷案,差点牵连出太子,如今她刚回京,祁哥儿就遇刺,今日又是这般反常的态度,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谢柔和谢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祖母的意思是……大哥是故意的?”
“柔儿。”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去查查楚青鸾在江南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她和那新科状元为何会和离。”
谢夫人恍然大悟,“母亲是说,祁儿可能是在……”
“记住!”老太君强调道:“在祁哥儿醒来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尤其是你——”
她目光紧盯住谢柔,“身为谢家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谢家,万不可让人将你对公主不敬的事传了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谢柔脸上一白,顿时正了正背脊,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急促的脚步声:“老夫人,不好了,二公子带着人往公主暂住的听雨轩去了!”
老太君面色骤变:“这个莽撞的混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