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逸刚将清虚观的详细报告派人送进宫,就见阿九抱着那只从锦鲤池捞出来的“丑丑鸟”(其实是厌胜木鸟),一脸认真地对它说:“丑丑鸟,你主人不要你啦,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睡觉觉了。以后阿九陪你玩好不好?阿九给你讲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哦!”
楚玄逸:“……”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其实心里门儿清!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走过去,试图从阿九的“童言无忌”中再抠出点线索。
“阿九啊,那个……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你除了看到他蒙着脸,眼睛像冰块,身上有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呀?比如,他手上有没有戴戒指?或者……他走路的姿势怪不怪?”
阿九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他……他好像也喜欢吃糖豆!不过他吃的糖豆跟那个老爷爷不一样!老爷爷的糖豆是甜甜的桂花糕,黑衣服坏人的糖豆是……是那种外面裹着一层白白的、像雪花一样的粉末,里面是黑黑的,有点苦,但是又有点香香的……嗯……像师父书房里那块最黑的墨锭被虫蛀了心,然后塞了薄荷叶子进去的味道!”
楚玄逸:“???”
外面裹着白霜,里面是黑的,苦中带香,像墨锭被虫蛀了心塞了薄荷叶子?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管家匆匆来报:“大人,摄政王殿下……驾临国师府了!说是……前来探望大人,并想……‘顺便’见见阿九姑娘。”
楚玄逸心中一凛。萧煜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指名要见阿九?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摄政王殿下亲临,还点名要见阿九!这丫头要是当着摄政王的面,说出什么“殿下你今天印堂发黑,不宜出门”或者“殿下你裤腿上沾了隔壁王二麻子家狗毛”之类的话,他这个国师府恐怕就要原地爆炸了!
“阿九!阿九!”楚玄逸赶紧把阿九从对“墨锭薄荷糖豆”的无限畅想中拉回来,一脸严肃(其实是惊恐)地叮嘱道:“待会儿摄政王殿下要来,你、你你……你就乖乖站在本座旁边,少说话!不,最好别说话!殿下问你什么,你就……你就看着本座,本座让你说你再说,知道吗?”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摄政王殿下?是那个……凶凶的……头顶上有小花花的大哥哥。”
楚玄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凶凶的……头顶小花花……
“不许胡说!”楚玄逸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殿下是天潢贵胄,威严肃穆,不许用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形容!”
“可是……阿九说的是实话呀……”阿九小声嘟囔,有点委屈。
楚玄逸还想再“抢救”一下,就听见管家高声通传:“摄政王殿下驾到——!”
楚玄逸一个激灵,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国师应有的沉稳又不失恭敬”的表情,领着阿九迎了出去。
萧煜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清冷,周身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他深邃的目光淡淡扫过楚玄逸,最终落在了楚玄逸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身上。
“臣楚玄逸(阿九参见),参见摄政王殿下!”楚玄逸躬身行礼,眼角余光瞥见阿九也学着他的样子,歪歪扭扭地鞠了个躬,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楚爱卿免礼。”萧煜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阿九身上。“阿九姑娘,本王听说,你能‘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楚玄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阿九闻言,用力地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嗯!阿九能看见丑丑鸟不开心,还能看见那个养鸟的老爷爷睡着了,还有那个穿黑衣服的坏人,他偷偷吃糖豆!”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那黑衣人吃的糖豆,是什么样的?”
“就是……”阿九努力比划着,“外面是一层白白的霜,像冬天窗户上的冰花花,里面是黑黑的,像师父写字那块最黑的墨锭,被小虫虫咬了一个洞洞,然后又塞了凉凉的薄荷叶子进去,闻起来苦苦的,又有点香香的!”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生怕阿九下一句就说出“殿下你今天也吃了糖豆”之类的话。
萧煜静静地听完,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白霜为衣,墨色为芯,苦中带香,兼有薄荷之凉……倒像是一种提神醒脑的药丸。”他看向楚玄逸,“楚爱卿,京中可有药铺或私人作坊,擅制此类奇特药丸?”
楚玄逸立刻躬身道:“回殿下,臣会立刻派人详查京中各大药铺,尤其是那些偏好炮制奇药、秘药的。另外,一些江湖郎中或隐世之人,也可能会有此类配方。”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阿九,语气温和了几分:“阿九姑娘,除了糖豆,你还‘看见’那黑衣人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吗?”
阿九想了想,突然指着萧煜的腰间,惊喜道:“呀!大哥哥你腰上系的带带,跟那个黑衣服坏人袖子上绑的绳绳,有一点点像哦!都是黑黑的,上面还有细细的、像小蛇爬过的银色花纹!不过大哥哥的带带更漂亮,亮闪闪的!”
楚玄逸:“!!!”
他想当场去世!
摄政王腰间的束带,乃是宫中御赐的云纹墨玉蛟龙绦,矜贵无比!这丫头居然说跟凶手的袖绳有点像?这不是暗示摄政王跟凶手有什么关联吗?
“阿九!休得胡言!”楚玄逸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呵斥。
萧煜却摆了摆手,示意楚玄逸不必紧张。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束带,又看向阿九,眼神深邃:“哦?黑衣人的袖绳上,也有类似的银色暗纹?”
“嗯嗯!”阿九用力点头,“不过他的绳绳看起来旧旧的,没有大哥哥的亮!”
萧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似乎只是随意地与阿九聊了几句,便对楚玄逸道:“清虚观之事,务必彻查到底。那黑衣人既然敢在京畿之地杀人灭口,背后势力不容小觑。阿九姑娘这边,也要加强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臣遵旨!”楚玄逸恭敬应道。
萧煜最后看了一眼阿九,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国师府。
直到摄政王的仪仗远去,楚玄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扶着门框,看着旁边正因为“大哥哥的带带漂亮”而有些小开心的阿九,欲哭无泪。
这丫头,到底是他的福星,还是他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