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太医为萧煜检查完了伤势,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王爷手臂上的剧毒虽已被奇法解去,但毒性霸道,仍有少量余毒侵入经脉。微臣已用金针封穴,并辅以固本培元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只是想要彻底清除,还需回京之后,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妄动真气。”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萧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关切:“萧煜,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就好生歇着,查案之事,等回京再说。”
“谢陛下。”
事情议定,众人准备告退。楚玄逸拉着还在畅想“熊掌糖醋里脊”的阿九往外走,可阿九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萧煜。
萧煜忍不住说道,“我感觉……阿九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楚玄逸没好气地问。
萧煜抬起那只受过伤的手臂,轻轻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我虽然感觉不到毒性,但总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缠住了,提不起劲。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楚玄逸:“……”
他愣住了。
蜘蛛网……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跑到帐门口,正在和守门侍卫炫耀自己刚得到的“吃饭金牌”的小丫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算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营帐里,同样得了赏赐的钱御史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同僚大肆吹嘘。
“……想当初,本官孤身一人,面对那万千妖人,是何等的英勇!我左手一道‘浩然正气符’,右手一柄‘斩妖除魔剑’,大喝一声,妖物闻风丧胆!那什么国师和摄政王,若不是本官在外围顶住了九成九的压力,他们焉能如此轻易得手?此战,本官当居首功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从怀里掏出那张被自己汗水浸湿的黄符,展示给众人看,脸上满是得意。
第二天,秋狝大队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阿九都沉浸在对御膳房“熊掌糖醋里脊”和“燕窝鸡蛋羹”的无限遐想中,小嘴就没合拢过,口水都快流到皇帝赏赐的那块“如朕亲临”金牌上了。她觉得,当神算可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差事。
楚玄逸一回到京城,便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堆满了各种珍奇药材和古籍丹炉的密室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密室中央,一个紫金八卦炉下燃着幽蓝的地火,炉身上贴满了楚玄逸亲手绘制的镇邪符箓。他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注重仪容的国师大人,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不对……还是不对!”他抓起一把价值千金的“凝神香木”丢进炉火中,烦躁地在室内踱步,“这毒性诡异至极,非金石,非草木,更非寻常瘴气。它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样,你压制它一分,它便从另一个地方滋生一寸,生生不息,跗骨之蛆!”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十几本泛黄的古籍,从《上古毒经》到《南疆异物志》,全都被他翻烂了。旁边摆放着一排白玉碗,里面盛着从萧煜身上取来的血样,可无论他用银针试探,还是用秘法引渡,都无法彻底剥离出那股诡异的毒性。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玄门正宗传人的权威!
“国师大人,您歇会儿吧。”一旁的药童小声道,“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他并无大碍,请您不必过于忧心。”
“无大碍?”楚玄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那是用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那股滞涩感连本国师都能察觉到,他自己会感觉不到?这就像在身体里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的雷,现在不炸,不代表以后不炸!这要是耽误了……耽误了本国师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药童:“……”他觉得国师大人好像把重点搞错了。
就在楚玄逸愁得快要把自己头发揪光的时候,萧煜亲自登门了。
两人在密室中屏退左右,萧煜开门见山:“如何?”
楚玄逸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此毒,超出了我的认知。”
萧煜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京城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城郊的一处地方:“我已查明,密信上所指的‘碧水山庄’,早在三年前就已转手,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致仕太傅,庄园也已更名为‘清风庄’。”
“致仕太傅?”楚玄逸眉头一挑,“此人风评如何?”
“清廉正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个谁也想不到会和邪教扯上关系的人。”萧煜的指尖在“清风庄”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冰冷,“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我已经派了最好的暗卫,日夜监视,但至今未发现任何异样。那庄园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清风徐徐,平静无波。”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楚玄逸冷哼一声,“他们一定在等,等那个所谓的‘族老’,等秋狝之日定下的那个时辰!”
两人商议半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送走萧煜后,楚玄逸看着桌上那排依旧毫无变化的血样,又想起了阿九那套“蜘蛛网缠住小花花”的理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刻,同样在自己新府邸里头疼的,还有阿九。
她的小院里堆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可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她正趴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她那把心爱的弹弓,唉声叹气。
“哎……”她对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说道,“凶凶哥哥头上的蜘蛛网还没掉呢,那只大蜘蛛肯定还在。蜘蛛最怕什么呢?我师父说,用石头打它,就能把它打跑!”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蜘蛛啊?”
“就是凶凶哥哥头上的大蜘蛛!”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得去帮他把蜘蛛打掉,不然他的粉红小花花就要被吃光了!到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丫鬟张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位新来的小主子,脑子好像……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阿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蹭”地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将弹弓往腰间一别,又从花园里精挑细选了几颗最圆最硬的小石子揣进荷包。
“我决定了!”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要去给凶凶哥哥看病!我要当一个神医!”
说罢,她趁着丫鬟发愣的功夫,像一只机灵的小猫,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直奔着那座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