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奔驰驶离澳门半岛，向着路环岛方向疾驰。程默的手指在膝盖上无声敲击摩斯密码，向耳机那头的孟小满传递信息：\"路线异常，准备应急方案。\"
阿彪的右手始终没离开西装内袋，左手握着对讲机不时低声交流。程默的\"黄金瞳\"能清晰看到对讲机上的指纹磨损——这个设备经常使用，不是临时准备的。
\"我们到底去哪？\"程默第三次问道，语气故意带着不耐烦。
\"急什么，快到了。\"阿彪咧嘴一笑，金牙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车子拐入一条偏僻的小路，两旁树影幢幢。远处出现一栋被高墙围住的白色建筑，门口站着持枪警卫。程默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赌场。
\"欢迎来到龙哥的'诊所'。\"阿彪的笑声像砂纸摩擦，\"专门处理像你这样的...特殊客户。\"
车子通过安检，铁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响。程默的耳机突然传来刺耳杂音，随后彻底静默。信号被屏蔽了。
\"下车吧，'林先生'。\"阿彪特意加重了称呼，眼中闪着猫捉老鼠的戏谑。
程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逃跑已经不可能，四周都是武装人员。他必须争取时间，寻找机会。下车时，他故意踉跄了一下，趁机将袖口的刀片滑入掌心。
白色建筑内部出人意料地洁净明亮，走廊两侧是玻璃隔间的病房，几个穿病号服的人躺在床上输液。若不是阿彪在一旁虎视眈眈，这里看起来就像普通私立医院。
\"漂亮吧？\"阿彪推着他走向电梯，\"龙哥花了大价钱建的。全亚洲最先进的'器官移植中心'。\"
电梯下行到地下三层。门一开，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这一层的装修截然不同——惨白的灯光，不锈钢手术台，墙上挂着各种手术器械。最骇人的是角落里的冷藏柜，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器官保存箱。
\"熟悉吗？\"阿彪凑近程默耳边，\"三年前你就是在这里签的协议。\"
程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他认出了这个房间——这就是他被强行取走一个肾脏的地方。
\"龙哥一直有个疑问，\"阿彪继续道，\"那个晚上，你是怎么从海里活下来的？\"
程默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程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或者说，我该叫你'鬼手'的徒弟？\"
程默转身，看到龙五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的林嘉怡，面无表情地推着器械车。
\"三年前的小老鼠不仅没死，还学会了咬人。\"龙五缓步走近，\"伪装成马来西亚富商？这主意不错，可惜...\"他突然扯过程默的右手，露出那枚古朴的铜戒指，\"'鬼手'一脉的信物太显眼了。\"
程默知道伪装已无意义：\"你早就认出了我。\"
\"从你踏入赌场那一刻起。\"龙五微笑，\"我故意让你赢，就是为了今晚。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诊所'吗？\"他走向手术台，抚摸着冰冷的不锈钢表面，\"因为来这里的人，都会被'治愈'——永久性地。\"
林嘉怡推着器械车靠近，程默注意到她手指微微发抖。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把他绑上去。\"龙五命令道，\"今晚我们完成三年前没做完的手术。这次不是肾，是心脏。我有个客户出价五百万美元买一颗健康的心脏。\"
阿彪和两个壮汉上前按住程默。反抗的瞬间，程默的刀片划过阿彪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但更多人冲了进来，电击棍击中他的后背，剧痛伴随着肌肉痉挛，他重重摔在地上。
\"小心点！\"龙五呵斥，\"别损伤器官！\"
被拖上手术台时，程默看到林嘉怡准备麻醉剂的手在颤抖。龙五似乎也注意到了，皱眉道：\"你今天状态不对。\"
\"只是有点累。\"林嘉怡低声回答，将针头刺入程默的手臂。
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程默感到一阵眩晕。但奇怪的是，意识并未模糊——林嘉怡给他注射的不是麻醉剂！他佯装昏迷，眼皮微微颤动观察情况。
\"开始吧。\"龙五戴上手术手套，\"阿彪，录像准备好。客户要全程记录。\"
程默感到手术刀冰凉的触感划过腹部。就在龙五准备下刀的刹那，整层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发出幽暗的红光。
\"怎么回事？\"龙五怒吼。
\"备用电源启动了！\"有人喊道，\"主电路被人切断！\"
混乱中，程默感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是一把手术剪。他猛地坐起，剪断束缚带，同时听到林嘉怡的耳语：\"跟我来！\"
黑暗中，林嘉怡拉着他冲向侧门。身后传来龙五的咆哮和枪声，子弹擦着耳边呼啸而过。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爬上铁梯，来到建筑后方的一个小出口。
\"这边！\"林嘉怡推开伪装成配电箱的暗门，冷空气扑面而来。
两人在灌木丛中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犬吠越来越近。林嘉怡突然转向，拉开一个下水道井盖：\"下去！\"
恶臭的污水没到膝盖，程默强忍呕吐的冲动，跟着林嘉怡在漆黑的下水道中前行。十分钟后，他们从一个检修口爬出，来到一片废弃工地。
\"暂时安全了。\"林嘉怡气喘吁吁地说，从工棚里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扔给程默，\"换上，我们得离开路环。\"
程默没有动：\"为什么帮我？\"
林嘉怡的眼神闪烁：\"我告诉过你，我欠你的。\"
\"不止如此。\"程默逼近她，\"切断电源的是谁？你还有同伙？\"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嘉怡紧张地回头：\"没时间解释了！龙五买通了警方，我们必须——\"
她的话被突然亮起的车灯打断。一辆黑色SUV疾驰而来，急刹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孟小满冰冷的声音传出：\"上车。\"
回市区的路上，车内气氛凝固到极点。孟小满从后视镜盯着林嘉怡，手指紧握方向盘到指节发白。
\"信号中断后我们就开始找你。\"孟小满对程默说，声音紧绷，\"幸好在你手机被没收前我植入了追踪程序。\"
程默简单解释了情况，省略了林嘉怡给他假麻醉剂的细节。孟小满听完冷笑一声：\"所以我们现在要相信这个曾经差点害死你的女人？\"
\"她救了我的命。\"程默说。
\"或许这是龙五的另一个局。\"孟小满猛打方向盘，车子拐入一条小巷，\"爸不会同意带她去安全屋的。\"
林嘉怡突然开口：\"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在前面路口放我下去。\"
\"不行。\"程默断然拒绝，\"龙五现在肯定在到处找你。你帮我逃出来，他不会放过你。\"
孟小满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但没再反对。车子七拐八绕，确认没被跟踪后，停在一栋破旧公寓楼前。
安全屋内，孟三爷看到林嘉怡的瞬间脸色大变，几乎要掏枪。程默急忙挡在两人之间：\"师父，是她帮我逃出来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孟三爷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是龙五的左右手，参与过无数次诈骗和谋杀！\"
林嘉怡挺直腰背：\"我曾经是。但三年前程默的事后，我开始暗中收集龙五的犯罪证据。\"她从内衣里取出一个微型U盘，\"这里有他的账本、客户名单和交易记录，足够把他送上断头台。\"
孟三爷接过U盘，怀疑地打量她：\"为什么背叛龙五？\"
\"因为他杀了我弟弟。\"林嘉怡的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他答应放人，却当着我的面把他扔进碎纸机。从那刻起，我活着就只为复仇。\"
程默想起龙五办公室里那台巨大的工业碎纸机，胃部一阵绞痛。
孟三爷将U盘插入电脑，快速浏览内容，表情逐渐变化：\"这些是真的...龙五和东南亚各国政要的交易记录，甚至还有...\"他突然停住，盯着屏幕上的某张照片，脸色变得惨白。
\"怎么了？\"程默凑过去，看到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中，旁边站着年轻的龙五和...程默倒吸一口冷气——照片角落模糊的身影，分明是年轻时的孟三爷！
房间陷入死寂。孟三爷的手微微发抖，良久才开口：\"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情况？\"程默的声音发紧，\"师父，你认识龙五？\"
\"他曾经是我师兄的徒弟。\"孟三爷疲惫地坐下，\"二十年前，我和师兄发现龙五用千术害人，决定清理门户。但龙五先下手为强，杀了我师兄...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的。\"
程默盯着照片：\"可你看起来不像在阻止他。\"
\"因为我晚到了一步。\"孟三爷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到的时候师兄已经...龙五用枪逼我拍下这张照片，威胁如果我揭发他，就污蔑我是同谋。\"
林嘉怡突然插话：\"龙五提到过这件事。他说你逃走后，他花了十年找你。\"
\"而我花了他两倍时间布局复仇。\"孟三爷睁开眼，目光如刀，\"直到三年前，我找到机会接近程默，发现他有'黄金瞳'...我知道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武器。\"
程默如遭雷击：\"等等...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一开始是。\"孟三爷坦然承认，\"但后来我真心把你当徒弟。你的天赋远超我的想象，程默。我本想再等一年才实施计划，但龙五先发现了你。\"
程默的大脑一片混乱。三年的师徒情谊，竟然始于一场利用？他想起孟三爷救起奄奄一息的自己，想起无数个日夜的严苛训练，想起老人把\"鬼手\"信物交给他时的骄傲...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孟小满打破沉默，\"龙五肯定在全城搜捕我们。我们需要新计划。\"
林嘉怡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窗帘：\"他说得对。龙五的势力远超你们想象。他在警局、海关甚至特区政府都有眼线。\"
\"U盘里的资料足够定罪吗？\"程默问。
\"理论上可以。\"孟小满检查着文件，\"但龙五的靠山太硬，普通检控根本动不了他。\"
\"那就别走普通程序。\"程默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直接公开。黑进电视台、社交媒体，让全世界同时看到这些证据。\"
孟三爷摇头：\"太冒险。一旦开始，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师父。\"程默直视老人的眼睛，\"从你把我从海里救起来那一刻起。\"
长久的沉默后，孟三爷缓缓点头：\"好。但我们需要分散风险。小满负责技术部分，我和程默引开龙五的注意力，林小姐...\"他看向林嘉怡，\"你熟悉龙五的弱点，负责制定攻击方案。\"
林嘉怡点头同意。孟小满明显想反对，但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不情愿地闭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孟小满编写病毒程序，准备一次性攻破多个媒体平台；林嘉怡列出龙五所有秘密据点和他最怕曝光的客户名单；程默则检查武器，准备最后的对决。
凌晨三点，程默发现孟小满独自在阳台抽烟，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你从不抽烟。\"程默走到她身边。
孟小满将烟头摁灭：\"我爸从没告诉过我照片里的事。我一直以为龙五只是个背叛师门的恶徒，没想到...\"她声音哽咽，\"我爸可能也参与了谋杀。\"
\"我不相信。\"程默坚定地说，\"三年相处，我了解师父的为人。\"
\"人是会变的。\"孟小满苦笑，\"二十年前的他是什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
程默不知如何回应。夜风吹拂，远处澳门塔的灯光在雾中朦胧闪烁。这座不夜城表面光鲜，地下却暗流涌动，就像他们每个人的内心——光明与黑暗交织，真相与谎言难辨。
\"你相信她吗？\"孟小满突然问，\"那个红裙子女人。\"
程默诚实回答：\"不完全信。但她救了我的命，而且...她眼里的仇恨不是装的。\"
\"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孟小满低声说，\"女人能看出来。\"
程默转向她，惊讶地发现孟小满眼中闪着泪光。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三年来朝夕相处的默契，每次行动时无声的配合，危险时刻的担忧...不仅仅是同门之谊。
\"小满，我...\"
\"别说了。\"孟小满打断他，\"明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天。专心完成任务吧。\"
她转身回屋，留下程默一人在阳台上，心乱如麻。
天亮前，林嘉怡找到正在检查枪械的程默：\"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她递过一张照片，\"这是我弟弟，林嘉诚。\"
照片上的男孩大约十八九岁，笑容阳光，与程默有几分神似。
\"三年前，龙五发现他在偷偷调查器官买卖的事，就设局让他欠下巨额赌债。\"林嘉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让我参与诈骗你，说这是救我弟弟的唯一方法。我照做了，但...\"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当着我的面杀了他，说我需要'彻底断了念想'。\"
程默想起冰冷的手术台和腹部的疤痕，仇恨如潮水般涌来：\"所以你现在是为了弟弟复仇？\"
\"一开始是。\"林嘉怡抬头看他，眼神复杂，\"但见到你后...你和我弟弟太像了。我不能让历史重演。\"
程默不知该说什么。林嘉怡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就像他自己既是复仇者又是被利用的棋子。这场游戏中，每个人都被仇恨和谎言缠绕，难辨对错。
\"龙五有个习惯。\"林嘉怡突然转换话题，\"每周三上午十点，他都会去妈阁庙上香，从不带保镖。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程默看了看表——今天是周二，明天就是机会。
\"你想在庙里动手？那里游客太多。\"
\"不。\"林嘉怡摇头，\"但那是跟踪他回老巢的最佳时机。龙五在澳门有七个安全屋，但真正重要的只有一个——东望洋山上的别墅，那里有他最重要的秘密。\"
程默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天亮后，他向孟三爷提议分头行动：孟三爷和孟小满负责网络攻击，他和林嘉怡去跟踪龙五。
\"太危险了。\"孟三爷反对，\"龙五现在肯定在全力搜捕你们俩。\"
\"正因为如此，他才想不到我们敢主动出击。\"程默坚持，\"而且我们需要知道他最看重什么，才能精准打击。\"
争论许久，孟三爷最终妥协，但坚持要他们带上追踪器和紧急求救装置。
\"记住，\"老人严肃地说，\"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复仇可以等，命只有一条。\"
出发前，孟小满将程默拉到一旁，塞给他一个小装置：\"电磁脉冲器，能瘫痪电子设备30秒。足够你...或者她逃跑。\"她别过脸，\"别死了，师兄。\"
上午九点，程默和林嘉怡伪装成游客来到妈阁庙附近。程默戴着假发和眼镜，林嘉怡则换上了朴素的t恤牛仔裤，与赌场里的艳丽形象判若两人。
\"龙五很迷信。\"林嘉怡低声解释，\"他年轻时在这里许愿发财，后来果然飞黄腾达。所以每周都来还愿，风雨无阻。\"
十点整，一辆低调的黑色丰田驶来，龙五独自下车，穿着普通的 polo衫和休闲裤，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商人。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快步走入庙内。
\"奇怪，\"林嘉怡皱眉，\"他通常待半小时，今天怎么这么快出来？\"
果然，不到十分钟龙五就匆匆离开，上车疾驰而去。程默和林嘉怡立刻骑上准备好的摩托车跟上，保持安全距离。
龙五的车没有向东望洋山方向行驶，而是开往了港澳码头。
\"他要离开澳门？\"程默疑惑道。
\"不可能。\"林嘉怡紧盯目标，\"周二他固定要见一个重要客户，从不变更。\"
龙五的车在码头附近停下，但他没有去乘船，而是走进一栋不起眼的仓库。程默和林嘉怡绕到仓库后方，找到一扇通风窗。透过缝隙，他们看到龙五正在和一个背对门口的人交谈。那人转身的瞬间，程默几乎惊叫出声——是孟三爷！
\"你迟到了。\"孟三爷的声音隐约传来。
\"有急事处理。\"龙五不耐烦地说，\"东西带来了吗？\"
孟三爷递过一个文件袋：\"这是最后一部分。我们的账清了。\"
龙五检查文件，突然冷笑：\"你胆子不小，敢留备份？\"
\"那是保险。\"孟三爷镇定自若，\"如果我出事，这些会自动发送给国际刑警。\"
\"二十年了，你还是这么谨慎。\"龙五摇头，\"可惜啊，当年你要是乖乖配合，现在早就是亿万富翁了。\"
\"我师兄的死不会就这么算了。\"孟三爷的声音突然变冷。
\"师兄？\"龙五大笑，\"那个伪君子？他背地里做的脏事比我还多！你以为他为什么收我为徒？就是看中我能帮他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程默感到林嘉怡的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肉里。他同样震惊——孟三爷和龙五不仅认识，而且似乎有长期的秘密交易！
\"够了。\"孟三爷打断龙五，\"按照约定，我给你这些文件，你永远离开澳门，别再找我徒弟麻烦。\"
\"那个有'黄金瞳'的小子？\"龙五咧嘴一笑，\"太晚了。他已经知道太多，包括...\"他突然压低声音，程默听不清后面的话。
孟三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最后龙五拍拍孟三爷的肩，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