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钻探平台的穹顶隔绝了外界熔炉撕裂者震天的咆哮和拾骨者贪婪的嗡鸣,只留下一种被厚重金属包裹的、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死寂。惨白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无力地涂抹在锈迹斑斑的巨大钻探机械臂、布满裂痕的控制台和堆积着腐朽工具箱的角落。空气凝滞,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陈年机油的腻味,还有一种……时间本身腐烂的气息。
谢必安背靠着冰冷的钻探基座,一动不动。新生的星火右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乳白幽蓝的火焰温顺地流淌着,如同一条沉睡的星河。臂膀深处,那点深蓝色的微光依旧在缓慢旋转,断断续续的、冰冷的电子信号音已经消失,仿佛刚才的连接尝试耗尽了它最后一点能量,归于沉寂的守望。他的纯白眼眸低垂,目光落在蜷缩在自己外套上的小小身影上,所有的锐利与锋芒都敛去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忧虑。
糖糖小小的身体裹在谢必安那件同样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宽大外套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和散乱的黑色碎发。她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不再有痛苦的抽搐。但谢必安知道,那只是表象。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暂时潜伏在她身体深处。他血肉铸就的左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紧握而微微发白,悬停在女儿额前几寸的地方,却不敢落下。每一次尝试注入寂核之力带来的冰冷反噬和女儿的痛苦反应,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寂静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应急灯偶尔发出的、如同垂死叹息般的电流嘶嘶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漫长的一夜。
糖糖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谢必安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张小脸上。
又过了片刻,那双异色的眼眸,终于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左眼睁开,是孩童初醒的茫然与懵懂,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放大,映照着锈蚀的穹顶。而右眼……谢必安的心猛地揪紧。那只眼睛睁开的速度明显更慢,眼睑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当它终于完全睁开时,眼瞳深处,那团乳白幽蓝的彼岸星火并未熄灭,只是……变了。
光芒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而炽烈地向外燃烧,反而如同被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薄纱笼罩着,呈现出一种内敛的、近乎凝固的幽蓝光泽。火焰依旧在跳动,却带着一种被束缚的滞涩感,仿佛在冰冷的容器中燃烧。而最让谢必安心惊的是,那幽蓝星火的中心,一点针尖大小、却异常清晰的深蓝色光点,如同冰冷的星辰,正随着火焰的节奏极其缓慢地旋转着。
印记……它更深地扎根了,甚至开始改变彼岸星火本身的形态!
“爸……爸……” 糖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虚弱和睡意。她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小脑袋,迷茫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冰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金属洞穴。右眼中那幽蓝的星火光芒,随着视线的移动,在锈蚀的金属表面投下微弱而奇异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