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京城以北十里外的一片山谷内。
那一夜,崇祯皇帝率领玄甲营的骑兵烧毁大顺军后营内的粮草后,趁黑夜辗转行军至此,进行短暂的休整。
他们只带了三天的干粮,此时军粮即将耗尽,摆在崇祯皇帝面前的问题是:继续在后方偷袭骚扰大顺军的运粮队伍,还是就此返回通州城,进行补给后再谋他动。
作为崇祯而言,他肯定是想再在大顺军后方搞一些破坏活动的,但是现实问题就是这六百骑兵口粮即将耗尽,必须尽快补充。
以前他带兵时也有类似的情况,无非是就地取材或者吃敌军的粮食这两个办法。
但现在京城附近能吃的东西都被难民吃光了,连树皮都被剥了下来。
初春三四月份,也没有夏粮可以收缴,此时北方百姓都是在吃去年储存下来的粮食,所以就地取材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那从李自成的运粮队伍上下手呢?
也挺难。那一夜奇袭后营,烧毁粮草是在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下,侥幸成功,但是经过那次惨痛的教训,李自成的大顺军一定会在粮草后勤上加强警戒。
自己眼下这仅仅只有六百骑兵,人数还是太少了,一不注意就会被具有人数优势的海量大顺军队给包了饺子。
骑兵冲不起来,丧失了机动优势,那和等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唉!若是能给我三千骑兵,我一定……”重重的叹了口气,崇祯皇帝有些惋惜的捶了一拳身边光秃秃的树干,无奈下达了退兵命令。
因为大顺军此时在京城附近的严密戒严,崇祯率领的这六百骑决定深夜撤回通州城,借着夜色的掩护,安全性能提高不少!
“传令下去,今天白天就在这条山谷内隐蔽休息,多派出几班暗哨,轮换警戒休息,今晚亥时出发,回通州补给!”崇祯皇帝对着一旁的李胜说道。
拱手得令后,李胜立马转身下去安排。
众骑兵于是卸下防备,开始在这条隐蔽的山谷内休息,崇祯皇帝也找了个地方,躺在土坡上,懒洋洋的让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
“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神异之事吗?”伸出手来,阳光透过指缝,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陆离的阴影,他端详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手掌,细细体味着这个叫朱由检的皇帝大脑中纷繁杂乱的记忆,内心深处不由得涌起一股没来由的兴奋之情。
在我们短暂的一生中,在面临抉择时,无论选择了哪一条路,多年以后,再回首望去,内心深处不会涌起深深地遗憾?
时光不会倒流,往事也不会回头,自己只能被时间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的不停向前走去!
那个兄弟相残,血染长街的玄武门……
那个笑魇如花年仅十三就嫁给自己,却红颜早逝的温婉女子……
那个腿部有疾,在自己面前歇斯底里怒吼的叫承乾的绝望孩子……
若是上天再给你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呢?
你会不会将前世的遗憾统统补全,哪怕物是人非,哪怕换了人间?
……
崇祯皇帝就在这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呜呜呜!!”
急促的示警哨音响起,崇祯皇帝从睡梦中惊醒,一跃而起,抓起身边的马槊,紧张的朝四周望去。
“将军!山顶斥候发现了一大队骑兵,正朝我们所待的山谷行来!”李胜急匆匆的跑来禀报道。
“不要慌乱,命令一百骑兵,迅速占领山谷内制高点位,其余人等牵马隐蔽,不要出谷,静待其变!”
“是。”
三刻钟后,从远处而来的大队骑兵已经行至山谷口处,带头的将领似乎笃定了崇祯等六百骑兵就在这山谷内,他勒住缰绳,远远警惕的观察着山谷内的动静。
举起“千里眼”崇祯在山谷内也仔细观察着山谷外的这支骑兵,他心中微微一沉,粗略估计下来,山谷外这支骑兵的人数足足有两千多人。
双方人马就这样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还是谷口的那名将领率先开口朝谷内喊道:“吾乃大顺桃园伯白广恩,谷内可是天册将军?”
闻言,谷内崇祯皇帝内心也颇感惊讶,自己记忆中确实有白广恩这样一员猛将的映像,没想到此人居然能够识破自己藏身之处,这让他对此人有了爱才之心。
毕竟此人出身虽为流贼,日后也投降了大明朝廷,还立下了不少功劳。
虽然他后面也投降了李自成,但结合他此时只带了自己麾下的骑兵士卒,而没有通知李自成手下的部队,否则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骑兵过来了!
崇祯皇帝在心底反复思索后,不顾身边常春和李胜的劝阻,也开口道:“原来是白总兵啊!在下正是天策将军!”
崇祯皇帝仍旧以大明朝的官职称呼白广恩,这让白广恩心中确定了,山谷内就是大明朝廷的人。
“将军先解通州之围,后奇袭大顺军后营粮草,可谓有勇有谋,令白某心生敬佩,不知将军可敢现身一叙!”白广恩独自策马向前,在山谷外一百步处站定。
“陛下!您万金之躯,千万不要出去!”李胜情急之下,将军也不叫了,极力劝阻崇祯皇帝出谷。
“无妨!我看这白广恩也是个磊落之人,我去会会他,不妨事的!”崇祯一边自信的说着,一边取出恶鬼面具戴在脸上。
没办法,白广恩肯定见过崇祯皇帝这张脸,而此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崇祯皇帝的真实踪迹!
跨上骏马,崇祯皇帝身着甲胄,腰挎弯弓,手提长槊,也一人一骑的策马走出山谷内。
常春,李胜等骑兵尽管心急如焚,也只能在山谷口死死的盯住前方的两人,弯弓搭箭,骑马蓄势,一有状况,准备随时搭救崇祯皇帝。
“将军好胆识!”看到崇祯皇帝果然单刀赴会,白广恩眼中异彩更甚,由衷的佩服道。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