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混沌的海底，又被尖锐的噪音强行拖拽上岸。
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轻蔑。
膝盖触碰着冰冷坚硬的地砖，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她是《豪门虐恋：总裁的替嫁罪妻》的虐文女主，一本古早狗血虐文里，是那个被男主虐身虐心、家族抛弃、最后惨死街头的替嫁女主。
她想要亲自报复伤害过她的人，因此她在经历了玖柒他们的魔鬼训练，扔进轮回镜里面体验人生。
最终被玖壹扔下一句，这低级垃圾都搞不定就不要说是他们教的，就拉着玖柒他们走了。
说是他们会看着她的，有实在搞不定的，再找他们解决。
她现在回到了还是家族弃子，男主顾晟的契约妻子，因被诬陷伤害男主白月光苏清清，被当众羞辱的时候。
梨落，或者说，脱胎换骨的梨落，缓缓抬起了眼睫。
那双原本盛满怯懦与泪水的眼眸，此刻仿佛被彻底洗过，深邃得像蕴结了万年寒冰的幽潭，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烦。
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水晶灯流转着刺目的光。
一群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围着她，像围观什么肮脏的垃圾。
为首的那个男人，身高腿长，穿着手工高定西装，面容俊朗却覆着一层寒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正是这本虐文的男主，顾晟。
而眼下，正是经典的羞辱戏码，白月光自己摔下楼梯却诬陷是她推的，顾晟不分青红皂白，强迫她在众人面前下跪认错。
“梨落，跪好！”顾晟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向清清道歉，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旁边，被顾晟小心翼翼护着的白月光苏清清，柔弱地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眼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阿晟，算了……也许落姐姐真的不是故意的。”苏清清声音软糯，茶香四溢。
“清清，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恶毒的女人，不值得你求情。”顾晟看向苏清清时，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虽然那温柔浮于表面，僵硬得很。
梨落轻轻动了一下被皮带捆在身后的手腕，这似乎是她挣扎时，被顾晟顺手用装饰皮带捆住的，真是粗鲁又恶心的垃圾。
啧。
她现在可不是曾经那个被虐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可怜。
梨落心底嗤笑一声，她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指关节，细微的“咔哒”声被淹没在周围的议论声里。
“顾总都发话了，她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啊！”
“就是，心肠这么歹毒，推了人还这副表情？”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替身罢了，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嘲讽声如同粘腻的潮水，试图将她淹没。
梨落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他们或鄙夷、或看戏、或虚伪的表情尽收眼底，最终，落在了面前这对“狗男女”身上。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甚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审视，仿佛不是那个正被迫跪着的当事人，而是高高在上的评委，在评估一场拙劣的表演。
这种眼神，让习惯了梨落逆来顺受或哭哭啼啼的顾晟极其不适。他眉头紧锁，厌恶感更重：“梨落，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道歉！”
梨落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不久的微哑，却像浸了冰的酒，清冽又醉人，偏偏语调拖得慵懒，含着淡淡的嘲讽：
“道歉？”她微微偏头，几缕碎发滑过光洁的额角，“顾总，你通常都用膝盖思考问题的吗？还是说，你的眼睛纯粹是个装饰品，中看不中用？”
刹那间，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个跪着的女人。
她……她说什么？她居然敢这么跟顾总说话？！她疯了不成！
顾晟也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再、说、一、遍？”
苏清清也惊呆了，下意识地攥紧了顾晟的衣袖。
梨落尝试着想站起来，但被捆着手腕有些不方便，而且这具身体似乎因为久跪和情绪激动有些虚弱。
她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放弃了立刻起身的打算，但姿态却依旧闲适得像坐在王座上。
她抬起眼，目光像是最精细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苏清清伪装的柔弱：“苏小姐。”
苏清清被她看得浑身一僵。
“你刚才说，”梨落慢条斯理地复述，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是‘突然发疯把你推下楼梯’的，对吗？”
“是……是啊！”苏清清强自镇定，眼眶说红就红，“落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
“哦。”梨落打断她的表演，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那你摔下去的时候，是左边身子先着地，还是右边？”
“什、什么？”苏清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或者说得更明白点，”梨落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昂贵的礼服裙摆，
“你刻意用手肘和右侧胯骨撞击阶梯棱角，造出这些看起来颇有些吓人的淤青和擦伤……现在，是哪一边更疼些呢？”
苏清清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怎么会知道？！她当时背对着所有人，动作极其隐蔽！这个蠢女人当时明明站得比她高几级台阶，角度根本不可能看清！
“你胡说！明明是左边……”苏清清下意识地反驳，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顾晟。
顾晟不是傻子，苏清清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和脱口而出的辩解，让他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怀疑。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揽着苏清清的手。
梨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浓浓的嘲弄，毒舌功力全开：
“啧，连谎话都编不圆，这点道行也学人家玩栽赃？你的脑容量是跟你这楚楚动人的表情成反比吗？”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楼梯转角那个完美避开主要监控、却恰好能被余光捕捉到‘我推你’动作的摄像头，是谁提前三天就派人去调整过角度的吗？”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苏清清体无完肤！她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死死盯着梨落，又看看摇摇欲坠、满脸心虚的苏清清，第一次对自己认定的事实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围观人群也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议论的风向开始微妙转变。
梨落对目前的效果略微满意，她终于打算结束这个别扭的跪姿了。
她微微侧身，被缚在身后的双手不知怎么灵活地动了几下，那条做工精良、扣紧结实的男士皮带，竟悄无声息地松脱开来。
她优雅地站起身，随意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仿佛刚才只是坐下喝了杯茶。
那身被扯得有些凌乱的礼服裙，穿在她身上，竟莫名给人一种纡尊降贵、微服私访的错觉。
她踱步一把将苏清清重重一推，然后走到旁边一张摆放着香槟塔的长桌前，指尖掠过冰凉的杯壁。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未定的目光中，在顾晟复杂的注视下，在苏清清惊恐的眼神里——
她朝顾晟和苏清清的方向轻轻一推。
“哗啦——！！！”
清脆震耳的碎裂声响彻宴会厅！
晶莹剔透的香槟塔轰然倒塌，玻璃碎片四溅飞散，金色的酒液流淌一地。
一片死寂的狼藉中，梨落拿起桌上仅存的一杯完好香槟，浅浅抿了一口。眉眼间依旧是那副慵懒倦怠的模样，仿佛刚才制造了这场混乱的不是她。
她看向脸色铁青的顾晟和面无人色的苏清清，红唇勾起的弧度恶劣又迷人，带着一种碾压式的疯批美感。
“看好了，渣渣们。”
“这才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