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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浪书院 >  血玉噬主 >   第10章 炉心

冰冷、粘腻、带着焚尸炉特有焦糊与陈年血腥的混合气味,如同粘稠的实体,堵塞着沈默的鼻腔和喉咙。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铁砂和腐败的内脏碎末。他趴伏在废弃厂房冰冷、积满厚厚油灰的地面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泥沼中沉浮。

左肩断口处,那狰狞的黑晶骨爪无力地垂落,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骨爪表面那层恶毒的暗紫色诅咒能量膜已近乎消失,被祭坛净化光柱灼烧得只剩些许残留的焦痕。但骨爪本身的深邃黑色晶体,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黯淡。内部的暗红能量脉络搏动微弱、迟滞,如同垂死的萤火,远不复之前的凶戾霸道。它像一块耗尽了能量的、冰冷沉重的废铁,紧紧吸附在沈默残破的肩胛骨上,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刺痛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虚弱感。

“……饿……力量……”

一个微弱、粘腻、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里呢喃。这声音不再带着之前的贪婪与暴戾,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对能量的渴求,一种行将就木的……哀求。

沈默艰难地转动头颅,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颊摩擦着粗糙冰冷的地面。视线越过身旁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老道,死死锁定在厂房深处——那条从虚掩焚尸炉门缝下蜿蜒而出的、粘稠如新鲜血液的暗红痕迹!

血痕在厚厚的积灰上流淌,无视物理阻碍,一路延伸,最终消失在对面墙壁巨大通风管道阴影下的黑暗破洞中。它像一条活着的、通往地狱深处的……污秽脐带!

而骨爪传来的那丝冰冷的饥饿感,微弱却异常执着地……指向那条血痕的尽头!指向那黑暗的破洞深处!

那里……有“食物”!有能补充它几乎枯竭邪能的……同源力量!

“呃……”沈默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去?还是不去?

老人命悬一线,急需救治。可他自己也是强弩之末,拖着这条冰冷沉重的废铁骨爪,连移动都困难重重。更何况,那血痕尽头散发的气息……冰冷、污秽、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恶意!比血藤母体更加……本质!更加接近那扇“门”后的存在!

但骨爪的虚弱和那冰冷的饥饿哀求,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他能感觉到,如果得不到补充,这骨爪……或者说寄生在他左肩的那块异玉碎片核心,很可能会彻底枯竭、崩解!而碎片崩解带来的反噬……足以将他残存的生命力和灵魂彻底撕碎!

没有选择!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都是救命稻草,哪怕是通往更深地狱的路!

“嗬……”沈默发出一声混合了痛苦与决绝的嘶鸣。他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抠住地面粗糙的缝隙,拖着如同灌满铅块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朝着墙壁上那个吞噬了血痕的黑暗破洞……爬去!

冰冷的骨爪拖在身后,在厚厚的油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每一次移动,左肩连接处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骨爪内部那微弱的搏动如同濒死的心跳,敲打着绝望的鼓点。视野被汗水、血污和灰烬模糊,空气中浓烈的焦糊血腥味熏得他阵阵作呕。

距离在痛苦中缓慢缩短。那黑暗的破洞如同巨兽的咽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血痕的尽头消失在洞口边缘的阴影里,只留下更加浓烈的、如同伤口深处涌出的新鲜血液的腥甜铁锈味。

终于,他爬到了洞口边缘。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钻入,内部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道的气流,正从洞内缓缓吹出,拂过沈默汗湿的脸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骨爪的搏动骤然加快了一丝!冰冷的饥饿感变得清晰、急迫!洞内深处……有东西!

沈默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扒住洞口边缘冰冷的金属断茬(像是被暴力撕开的通风管道),身体艰难地向前蠕动、钻入!

粘稠的黑暗瞬间包裹了他。

通道内部狭窄、低矮,似乎是废弃的巨大通风管道改造而成。管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绒毛般的油污和锈迹,散发着刺鼻的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年油脂腐败的恶臭。地面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凹凸不平的金属凸起和散落的、冰冷的金属碎块,硌得他浑身剧痛。

唯一的光源,是地面上那条……依旧在缓缓流淌、散发着微弱暗红血光的粘稠痕迹!它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指路明灯,蜿蜒着伸向管道深处无尽的黑暗。

沈默拖着骨爪,沿着这条诡异的血痕,在狭窄冰冷的管道中艰难爬行。黑暗和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压在身上,只有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声、骨爪拖行时与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刮擦声,以及……管道深处,隐隐传来的、极其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

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爬行了不知多久,狭窄的管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略微开阔的空间——似乎是某个巨大通风管道的主交汇点。

血痕流淌到这里,并未停止,而是……汇聚了!

在交汇点的中心,地面上,一个脸盆大小的、由粘稠暗红血液构成的……水洼!水洼的表面如同凝固的血浆,粘稠得近乎固体,却又在中心位置极其缓慢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旋涡中心,散发着一种粘稠欲滴、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那股冰冷、纯粹、接近“门”后本源的污秽气息,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而在血洼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几块沾满暗红粘液的、惨白的人类指骨!

半截被啃噬得面目全非、覆盖着金属锈迹的机械臂残骸!

还有……几片如同剥落皮肤般、边缘卷曲、呈现出暗紫色泽的……巨大藤蔓残片!

这些东西杂乱地堆积在血洼边缘,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但沈默左肩那只一直死寂的黑晶骨爪,在靠近这血洼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应!

“嗡——!”

骨爪内部的暗红脉络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的兴奋和贪婪!整条骨爪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目标直指血洼中心那旋转的暗红旋涡!

“食物……力量……同源……”冰冷的意念如同潮水,瞬间冲垮了沈默本就脆弱的意志堤坝!

他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那只冰冷的黑晶骨爪,如同拥有了独立意志的活物,猛地挣脱了沈默无力的束缚,五指尖锐的爪刃张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狠狠插向血洼中心那个旋转的暗红漩涡!

“噗嗤!”

爪尖轻易地没入了粘稠如血钻的液体中!

接触的瞬间——

“滋——!!!”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吮吸声响起!

一股精纯、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暗红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顺着骨爪的爪尖、沿着那些搏动的暗红脉络,疯狂地涌入!骨爪表面的黑色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晶莹、深邃,内部黯淡的血色脉络瞬间被点亮、充盈、膨胀!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水!

“呃啊——!”沈默发出一声混合了极致痛苦与扭曲快感的嘶嚎!这股能量太过精纯、太过庞大!虽然极大地滋养了骨爪,但强行灌入带来的冲击,依旧如同烧红的钢钎,狠狠搅动着他的神经和残存的肉体!他的左半边身体瞬间被冰冷的邪能充斥,皮肤呈现出死寂的青黑色,血管如同黑色的毒蛇般凸起虬结!

骨爪在能量的滋养下迅速“复苏”!它贪婪地吮吸着,爪尖甚至开始微微震颤,发出满足的低鸣。骨爪表面的黑色晶体变得更加光滑、深邃,如同最上等的黑曜石打磨而成,内部搏动的暗红脉络粗壮有力,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内敛的冰冷邪气!

然而,这“复苏”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血洼中心那个旋转的暗红旋涡,在被骨爪疯狂抽取能量的同时,骤然发生了变化!

旋涡旋转的速度猛地加快!粘稠的血浆如同被煮沸般剧烈翻腾!旋涡中心那粘稠欲滴的暗红光芒,瞬间变得刺目、炽热!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带着一种凌驾于所有碎片之上的、如同君王降临般的冰冷意志,猛地从旋涡深处苏醒!

这股意志,冰冷、粘腻、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丝刚刚被唤醒的、纯粹的……饥饿!

它瞬间锁定了正在贪婪吮吸的骨爪,以及……骨爪连接的沈默!

“容器……钥匙……归位……”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亿万粘稠血液摩擦形成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沈默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那沸腾的血洼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所有的粘稠血浆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顺着骨爪插入的爪尖……倒灌而上!

不是被吸走,而是……主动的融合!吞噬!

“不——!”沈默和骨爪同时发出惊骇的意念!骨爪本能地想要抽离,但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宇宙法则般的恐怖吸力,牢牢锁定了它!

粘稠如熔融红宝石般的暗红血浆,顺着骨爪的爪尖、脉络,如同强酸般迅速向上蔓延、覆盖!所过之处,骨爪表面那深邃的黑色晶体发出“滋滋”的哀鸣,竟如同蜡油般开始……软化、溶解!

“滋啦……滋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溶解声在死寂的管道中响起!骨爪那坚硬的黑色晶体外壳,在粘稠血浆的包裹下,迅速变得暗淡、失去光泽,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裂纹中,粘稠的暗红血浆如同活物般渗透进去,疯狂地侵蚀着内部的能量脉络!

“呃啊啊啊——!!!”沈默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这一次的痛苦,远超以往!不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存在根基的被侵蚀、被溶解、被替代!他感觉自己的左臂(虽然早已消失,但那神经连接依旧存在)仿佛被投入了强酸熔炉,正在被一寸寸地腐蚀、消融!骨爪传来的不再是滋养的快感,而是被更高位存在强行吞噬、同化的极致痛苦和恐惧!

黑晶骨爪疯狂地震颤、挣扎,内部的暗红脉络爆发出最后的血光试图抵抗,但在那熔融血浆所蕴含的、如同君王般的意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血光被轻易地压制、熄灭!黑色的晶体外壳迅速溶解、剥落,露出下方被血浆渗透、染成暗红色的、如同活体神经和能量管道般搏动闪烁的……内部结构!

骨爪……正在被从外到内……强行“融化”、“重塑”!

更让沈默魂飞魄散的是,随着骨爪外壳的溶解,那粘稠的熔融血浆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顺着骨爪与肩胛骨的连接处,那些探入血肉的暗红“根须”丝线……疯狂地向他的身体内部侵蚀!

冰冷、粘腻、带着绝对吞噬意志的污秽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神经、血管、骨髓,蛮横地刺入他的躯干、胸腔、甚至……头颅!一股无法抗拒的、被更高意志强行侵入、污染的恐怖感觉,瞬间淹没了沈默所有的意识!

“归位……容器……迎接……门……”

那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里回荡。

视野彻底被粘稠的、旋转的暗红血色覆盖。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温暖?如同沉入粘稠的血海深处,被无尽的污秽温柔地包裹、同化……

就在沈默的意识即将被这污秽的温暖彻底吞没、沉沦于永恒的黑暗之际——

他左臂(肩)断口处,那正在被熔融血浆侵蚀、重塑的骨爪最核心深处,那道源自“门之烙印”的、冰冷守护指令的残影……被这外来的、更高等的侵蚀力量……彻底……激活了!

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带着绝对空间锚定特性的冰冷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猛地从即将被溶解的骨爪核心爆发出来!这股意志并非对抗那君王般的侵蚀(那毫无意义),而是……强行扭曲了自身即将被同化的结构!

“嗡——!”

正在溶解的骨爪内部,那些被血浆渗透、即将被重塑的暗红能量脉络,骤然改变了搏动的频率!所有的结构不再抵抗,而是……主动崩解、塌陷!

如同精密仪器的自毁程序!

无数细密的、如同活体神经般的暗红丝线疯狂地断裂、湮灭!构成骨爪基底的黑色晶体物质如同流沙般溃散!核心那块属于沈默的异玉碎片,在守护指令的驱动下,瞬间将自身所有的结构、能量、信息……压缩、坍缩成了一个……点!

一个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内敛、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黑暗面的……绝对漆黑的奇点!

这漆黑的奇点出现的瞬间,那正在疯狂侵蚀、试图重塑骨爪的熔融血浆猛地一滞!那君王般的冰冷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惊疑?仿佛遇到了某种超出理解范畴的、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的停滞中——

漆黑的奇点猛地向内塌陷!一股微弱却带着绝对“空无”特性的吞噬力场瞬间爆发!

目标——并非外来的熔融血浆,而是……沈默自身!

沈默感觉自己残存的意识、被侵蚀污染的灵魂碎片、甚至左肩断口处那些被血浆渗透的血肉组织……都被这股源自自身的“空无”之力,蛮横地……抽离、吞噬!

剧痛!灵魂被剥离的剧痛!

但这剧痛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所有的感知……消失了。

沈默的“视线”猛地拔高、抽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弹出躯壳的幽灵,悬浮在冰冷的管道半空中,以一种绝对冷漠的、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他那具残破的躯体,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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