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尖刮过新雨浸润的土埂,扬起星尘凝的薄雾。林默扶犁立在田头,掌心磨破的硬茧沾着犁梁的木脂气。那粗糙的触感扎透道基残存的刺痛,漫向荒原无尽处——前世焚炉熔毁的晶屑正与春泥碎在一起。
“开镰前的墒,是麦骨。”老铁匠鞋尖碾散犁沟边淤结的霜晶团。晶粒里裹着授道殿焚经炉的残烬,浸过湿泥便软成乌金色。林默的锄尖点碎晶团,碎渣渗入墒沟的刹那,整条田垄突浮铁鳞——鳞隙钻出的晶须缠上麦根,吸得青苗茎秆暴凸金丝脉管!
“妖鳞附苗了!”老农镰锋劈砍凸起的麦茎。刀镰割破茎管溅出授道铜浆,浆液泼垄冻成半座脊椎熔炉的泄压阀!阀钮嗡颤欲旋时,垄底湿土塌陷,阀体直坠深坑——坑底盘踞的紫云草根骤伸须勾,卷住铜阀扎进泥层矿脉。
“草根啃铁...”老铁匠的铁钉鞋踹塌坑沿。塌土裹着锈渣埋没根须,渣滓中翻出粒冻僵的噬髓蛊。僵蛊被湿气浸醒,沿麦秆攀爬时鼓腹爆浆——脓液凝成授道长老掐诀的断指,指尖点向垄间新撒的荞麦籽!
断指霜芒触及麦籽瞬间,整片荒原突陷死寂。风滞停,云凝铁,所有抽穗的青麦突化授道殿琉璃瓦的脆青色。每粒悬垂的麦霎时冻结成授道戒尺的微雕,尺尖对准林默心脏!
锄柄脱手。锄刃猛插垄心,蟒鳞纹间爆根须——须尖却扎透自己脚背钉入冻土!铁鳞自胫骨暴凸倒卷,如百叶缠裹锄柄拽向地脉深处。剧痛炸开的神经末梢闪回寒潭记忆:潭底晶矿脉里正浮动着此刻冻结麦海的青光纹路。
“戒律脉锁...”林默拽锄嘶吼。锄刃劈裂琉璃冻麦,碎碴中喷射的铜浆突聚为授道铜砧,砧面淬火池里赫然沸腾他前世道基的碎片!新淬的锄胚悬在沸浆中,胚体缠满青铜绞链——链环锁扣处浮着“道基污染源”的铸印。
铜砧被冻麦根抬升。砧体拔地顶天立起时,所有冻麦尺尖骤射青光!光束如矛刺穿林默胸膛,却透体扎进铜砧胚面——砧面霎时暴凸三百道林默此生的锻锄残像——从第一柄寒潭晶锄,到星尘缠柄的终末锄,万千残锄震鸣!
震鸣撕开铜砧。沸浆裹着道基碎片喷溅冻麦海,每块碎片沾麦即爆燃——焰光舔舐处霜麦融化,麦浆凝裹道基残渣,在青绿火苗中重锻为新刃!无数初生的铁锄在焰涛中倒旋浮空,锄尖齐指天穹聚云处——
漩涡云洞旋开巨瞳。瞳孔核心嵌着授道长老熔金脊椎拼成的炉栅,栅后翻滚着整座压缩的监察宇宙!炉栅随瞳光旋拧开启,焚化炉喷口对准荒原。
“道基污秽...”长老的颅骨在炉口凝形,“焚净归炉!”
万亿束焚化光矛刺落!林默脚踏铜砧残骸跃起,新铸的万千铁锄被青光裹挟,随他残躯撞向火瀑——
冲击无声。光矛熔铁溅成星尘雨,沸浆泼散凝为授道血雹。林默的躯干在焚火中寸解:右臂化为裹尸布缠卷的星铲,左腿熔为寒潭晶脉凝的铧刃,胸骨碎为紫云草种爆开的尘粒,而丹田草籽迸射的根须——正死死扎进炉栅的骨缝!
炉栅崩裂。碎骨如星陨坠击荒原,每一块骨片触麦海即爆新芽。芽尖冲破焚火熔渣,结穗生麦;麦熟垂芒刺穿坠骨——骨片竟化为滋苗的腐壤!
焚化炉核心突喷冰流。霜序残影裹着极寒逆冲火瀑,冻凝焚化光矛为悬天冰棱!冰棱丛中林默仅存的右眼炸开紫华,华光穿透光矛阵列,在炉心深处点出半粒深埋的紫云草籽原种——
那粒他重生首日,跪接授道脐带时从寒潭底含入舌根的草种!
“种醒...”霜气凝锄虚点冰棱。冻麦海上的道基残骸被冰棱折射,万千光路汇聚种核!种壳应声裂开,嫩芽卷住焚炉核心——芽尖穿透压缩宇宙的晶壁,扎进其本源星河的一瞬:
整座焚化炉宇宙坍缩为麦芒上垂悬的露珠。露珠坠地洇湿霜迹,迹内浮起授道长老最后的指骨颤影:“不灭道...”
“壤”字未显。林默残手突从灰烬探出,一把捏碎半空那颗映着宇宙露珠!
“啪。”
碎露裹着坍缩的星系喷溅麦田。
霜雪的寒息拂过焦土。锄形冰棱融化渗入土壤。
麦海摇曳。铁鳞锈渣簌簌剥落垄沟,碎渣被青苗根系裹着藏进泥层深处。
新生的麦浪涌向田埂尽头。
那里斜插着一柄沾着湿泥的旧锄,
锄楔处碎裂的陶碗片中,
几星被雨浸软的紫云草籽,正顶开泥皮冒出绒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