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请安后,温灼华回了凝景轩,饶是走路再小心,裙角还是沾上丁点儿泥泞。
看清那点污渍,温灼华边用手帕擦拭被雨水打湿了的鬓角,边撇了撇嘴:“冬霜,你去寻小允子,跟他说让他现在前去尚衣局催催,叫她们抓紧些,先弄出两身能穿的衣裳给本主拿来也行,其他的不急。”
早知道萧峘渊会让人把被撒了麝香的衣裳全部处理掉,她就留一两身干净的了。
这下好了。
洗了不干的话,明日穿什么啊!
温灼华这两日穿得还是宿在养心殿那日弄回来的衣裳,不然她一早就要裸奔了。
秋迎从女子微微拧起的细眉中猜到主儿这是后悔将那衣裳全糟蹋了。
她捂嘴偷偷笑了笑:
“当初奴婢和冬霜还轮番劝说过您留下两身衣裳,是主子偏说不用。”
温灼华美眸微眯睨向秋迎,轻哼了声:“连主子都敢打趣了,小心本主罚你月银!”
留下干净衣裳不过是她心里的玩笑话,若再回到那日,她还是会全撒上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
真留下一两身干净的被太医闻出来,岂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可能在自导自演么!
秋迎自然不怕女子口中的“罚”,不过这字却叫她联想到了其他事儿。
想起在坤和宫听到的消息,秋迎犹豫了瞬道:“主儿,于庶人真的是自缢么?”
“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不像,更像被人害了。”
要不是亲耳听着,温灼华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秋迎嘴里说出来的。
这小姑娘可以啊。
才进宫多久,脑子就开窍了。
她饶有兴致地挑眉,“怎么说?”
秋迎一脸认真:“主儿您想于庶人左右都是个死。那跳井摔死得多疼啊,她还不如等毒酒呢!所以奴婢认定她是被人害了。”
温灼华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下:“……”
好一个角度刁钻又清奇的解释,她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果然她不该指望一头蒜苗能化腐朽为神奇,突然长成参天大树。
可偏偏这头蒜苗稀里糊涂蒙对了。
“主儿…”秋迎瞥见女子娇艳的脸上一言难尽的神色,微顿,“可是奴婢猜得不对?”
不忍打击小姑娘,温灼华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猜得对。”
于庶人的确不会自缢。
她若想死,第一时间就会将皇后和陈美人供出来,拉着她们一同下水;可她没有,这就证明她在等,等皇后想法子救她。
秋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是内务府的人得了皇上的吩咐来为凝景轩置办小厨房的。
得知后,温灼华轻挑了下眉。
还挺快。
别的不说,萧峘渊这人在办事上从不拖沓这一点着实令她这位受益者十分满意。
全都置办妥当离用午膳还有段时间。
温灼华眸子微微转动了下,叫秋迎侧过头,她低声吩咐了几句。
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
看在萧峘渊说话这么算话的份上,她怎么也得给他安排一顿好草。
刚好她还有件事要找他说说。
———
到了晌午,雨势渐渐停了下来,明媚的暖光拨开层层叠叠的乌云。
眼瞧皇上还没传膳的意思,陈全安正发愁怎么提醒皇上,结果温灼华带着提着食盒的秋迎就来了。
陈全安看见女子时,眼前骤然一亮,这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被过来。
他连忙走了过去,扬声道:
“奴才参见沅美人。”
这一嗓子真真不小,伏案处理政务的男人都听见了,紧跟着他手顿了下,墨水瞬间滴落在奏折上,晕染成模糊一团。
“陈公公免礼。”
温灼华将人叫起,复又开口问道:
“陈公公,皇上用过午膳了么?本主亲手做了些养胃的汤,想送来给皇上尝尝。”
陈全安脸上噙着笑:
“还没呢,沅美人来得刚刚……”
最后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殿门倏然从里面打开,萧峘渊立于门内,凤眸掠过陈全安,最后停落在浅笑嫣然的女子身上。
前者被盯了一下,浑身就想冒冷汗。
皇上这是怎得了?如今他连与沅美人多客套两句话都不行了么?
殊不知,萧峘渊岂止是不满意他和女子多说话,更是觉得他站得离她太近了些。
温灼华也看出了男子的臭脸色。
不过不是针对她,所以她假装没看见。
从秋迎手中接过食盒,缓缓上了御阶来到他面前:“嫔妾见过皇上。”
她刚福礼福到一半,就被萧峘渊拽住了手腕,只听他淡声道:“跟朕进来。”
话音落下,他未撒开手,温灼华就这么被他拉着进了内殿。
眼瞧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陈全安搓了搓脸,连忙将那敞开的殿门关上。
让女子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他垂眸睨着这张乖巧柔软的小脸:
“说吧,找朕有什么事儿?”
他早上才从她那凝景轩离开,这才过了多久的功夫,她就巴巴拿着食盒来寻他。
若说没有目的,他是不信的。
这么几回,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么点的小人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温灼华心道他看人真准,她往他这儿可不就是有事么!
不过面上她却是不肯承认的,皱巴着一张脸蛋,红唇一翕一合咕哝道:
“皇上把嫔妾想成什么人了?嫔妾方才得小厨房,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皇上。于是嫔妾心想亲手做碗汤给皇上送来,没想到您不领情就算了,还如此揣摩嫔妾。”
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子精致娇媚的眉眼笼上一层委屈,娇气的嗓音加大了些许:
“就为了这碗汤,嫔妾手还伤了呢!”
闻言,萧峘渊瞳孔不甚明显地缩了下,第一时间去查看女子的手:
“伤了?伤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