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覆下来,太监艰难抬首,在看清来人是皇上,又瞧清他身旁的女子时,顿时生出一股绝望。
不过他仍咬着牙道:
“奴才的确是被沅美人所驱使的,奴才在咸福宫当差,为淑妃娘娘抬仪仗。”
“前日,沅美人身边一名宫女找上了奴才。她给了奴才一大笔银子,又交给奴才一包粉末,叫奴才找机会洒在淑妃娘娘的仪仗里,和咸福宫通往交泰殿的宫道上。”
身后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温灼华知晓是皇后等人过来了。
她没有回头,垂眸盯着太监的眼:
“你口口声声说本主让宫女寻你,可你凭什么认定那名宫女就一定是本主的人?“
“如果本主要谋害淑妃,为何不让那名宫女说她是别的宫的人?反而大张旗鼓的让她告知你,她是宛晴苑的人,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此刻有机会在这儿攀咬本主么?”
太监被问得一愣,身体的疼痛叫他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是与不是,沅美人将您宫中宫女带来叫奴才认认便知。她那时拿了两包药粉,给了奴才一包,另外一包肯定还在她手里,如今就藏在宛晴苑中!”
温灼华幽幽道:
“本主不明白你身为咸福宫的奴才,怎么比本主还要了解宛晴苑的状况?难不成你和你口中所说的那名宫女才是一伙的?你们是得了旁人指示,里应外合,借机谋害淑妃嫁祸给本主么?”
闻言,太监心里咯噔了下,面上却死死撑着,“奴才听不懂沅美人在说什么?该不会是您心虚了,故意扯开话题吧!”
他这番话完全就是僭越,身为奴才不论如何都不能与做主子的这般说话。
在场部分不受宠的嫔妃暗自蹙起了眉。
她们没有圣宠在身,知晓宫中恶仆的势利眼,看人下菜碟的嘴脸,因此最看不惯这种没大没小、顶撞主子的奴才。
只是有皇上、皇后在,她们虽看不惯,但也插不上什么话。
果不其然,萧峘渊听见这番不分尊卑的言论直接生了恼意:“放肆!”
话音甫落,他一脚踢到太监的胸口上。
本就是习武之人,这一脚下去,太监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五脏六腑仿佛错位一般,吐出一口血,疼得他爬都爬不起来。
比起方才的鞭笞,太监从皇上这一脚中感到了深深的、濒临死亡的恐惧,哆哆嗦嗦着身体,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出口。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这个时候,本该有人出面提议搜查宛晴苑,但都被面色阴沉的帝王吓得不敢言语。
更何况皇上偏袒沅美人有目共睹,所以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免得引火烧身。
最后还是温灼华出面,暗地里她轻勾了下男人的手指,一触即离,除了被碰到的萧峘渊,其他人都没看见她这般举止。
等他看向她,温灼华福了福身子:
“皇上,嫔妾恳请您下令搜查宛晴苑,还嫔妾一个清白。”
萧峘渊蹙了下眉头。
他想说不用去搜,可看在女子坚持的眉眼,最终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须臾,他阖了阖眸子,压下心中火气,冷声道:“陈全安,带上他,前去宛晴苑。“
男人口中的“他”自然是那位太监。
“奴才遵旨。“
陈全安点了两名禁军架起出气多,进气少的太监,跟在皇上身后,连带着后妃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宛晴苑。
禁军被分成了两批,一批搜查宛晴苑上下,另一批带太监指认宫女。
宛晴苑宫人还是头一次见禁军都出动了的阵仗,一排排跪在院子里头也不敢抬。混在其中的鸠儿悄悄抬了下眼,在看见太监半死不活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太监指认下,鸠儿很快被揪了出来,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众人见状便知晓她有问题。
陈全安接到帝王眼神示意,将受刑的太监提溜到鸠儿面前,冷笑了声:“此人你可认识?杂家提前奉劝你实话实说,”
“奴婢说,奴婢都说!”
鸠儿连连磕头。
“奴婢从未见过这位公公!奴婢不晓得这位公公为何会指认奴婢。奴婢只是受了于才人的吩咐,是…是她给了奴婢麝香,吩咐奴婢将麝香洒进沅主子寝殿里。”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愕然。
靠末的于才人眸子倏然瞪起,一颗心悬挂在了半空上,连呼吸都窒住了。
怎会如此!!
不…不该是这样的…
陈美人眼底同样震惊!
温灼华视线不着痕迹在二人脸上停留了片刻不到,随后垂下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勾了下唇,娇艳的脸庞刹那间淬了危险的毒一般。
被自己的棋子临时背叛的滋味如何?
她承认她是性子恶劣的人,人若犯她,她必还人千百倍,不会有一丝手软。
于才人那么想扳倒她,她当然要满足她一下。让她感受什么叫成功在即,却又骤然失去,一场空欢喜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恰在此时,太医也随着禁军一同从内殿走了出来。他来到萧峘渊面前跪下,面色凝重,“皇上,宛晴苑内的确存有麝香,这些麝香散布沅美人寝殿各个角落中,就连沅美人床榻的帷帐、衣裳里都有。不过麝香最多的地儿就是沅美人的衣裳中。”
于才人这下彻底站不住了,心里惶恐不安,几步走到玖儿面前,拽住鸠儿的头发:
“贱婢,一派胡言!”
“本主儿何时吩咐过你!”
女子撒泼的模样叫萧峘渊生出厌烦,吩咐人将她们拉开,复又看向太监,漠然道: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奴…奴才…”受刑太监见了皇上如何偏袒沅美人,眼下鸠儿又临时反水,他深刻意识到大势已去,脸上闪过颓然之色,看向妃嫔中为首的那道身影。
只见后者指尖轻勾了下,太监顿时垂下头颅,周身溢满浓浓绝望:
“奴才是受于才人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