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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咬着买来的棒棒糖满脸挫败的蹲在别墅外的某个视野死角中,她身旁的暗卫劝道“往前去兖州,兖州巡抚是侯爷私交。郡主救出陈公子事大。”

程颂想也不想就摇头“消息不是说温钰就在阜宁吗?兖州巡抚要是有动作他第一时间就能收到……陈绎好不容易逃出来,见了他还不如让他就在查尔斯这。起码查尔斯不和他算账。”

“珀西家族基本控制整个租界,与沪上其他势力也多有牵扯。为着陈公子……多有不值。”

程颂瞪他骂道“你懂什么!人是我带着的,要是丢了我怎么跟我哥交代!”她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不论怎么说,我跟他保证了肯定带他去京都。”

暗卫闻言不再劝安静听她吩咐“就按着计划来。”

他在心中摇头深觉郡主的办法并不可行,但看着眼前那装修豪华的别墅又觉得不按着计划来,陈公子可能真的没救了。

查尔斯和温钰不同,温钰闲的能在家中研究插花,查尔斯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之前在船上约陈宪之吃饭时也只在周六日,或者周五的晚上。有时还有突如其来的应酬把人弄走。

陈宪之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深觉查尔斯和温钰比起来还是太努力了。他说给陈宪之买了个房子还真是就把这房子给他,自己平时连跟他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他一个人住在喊一声都能听到回声的房子里纯渗人。

别墅修了三层,很经典的西式城堡庄园风格,推开正门是一片阔大的草坪,多层台地的设计,从大门到房屋前有喷泉和花园,蜿蜒的石阶小径穿过设计精致的雕像林。

查尔斯并不限制他出门,也没有什么监视他的仆人,他一切行动都是自由的。庄园里的仆人们只负责他的生活和他的吩咐,旁的时候很少和他搭话。

说实话陈宪之住的挺舒服的,期间他还见到了查尔斯的“儿子”。

仆人在门外轻声敲了两下门询问道“先生,若昂一世被外使的人送来了。”

陈宪之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取了手边的书签夹在书里,将书放回了书架上推门出去。

“汪汪……汪——”

布伦海姆色的骑士查理王小猎犬睁着湿润的大眼睛趴在仆人怀里一见他就激动的叫了起来,像兔子似的长而下垂的耳朵晃来晃去,活泼又可爱。

陈宪之从仆人怀里接过它,脸刚一靠近若昂一世就伸舌头来舔他,陈宪之脑袋往后仰避开它的过分热情,但也被它逗得发笑“顺顺,你爸爸又把你送来了?”

若昂一世只是伸着舌头一边叫一边挣扎,陈宪之将它放下来,它就跑到仆人脚边跳起来咬过他手里的狗绳,叼到陈宪之的手边。

陈宪之好脾气的接过,任劳任怨的蹲下给它戴上去“好嘛,我带你出去逛。”

若昂一世,查尔斯的狗儿子。脾气温顺活泼,而且聪明,最喜欢往人身上扑看见谁都是一派的热情,和他爸完全是两个极端。

陈宪之喜欢叫它顺顺,若昂一世这个名字还是太不属于狗了。

顺顺被查尔斯养了四五年一直带在身边,从西洋漂洋过海来这里宠物死亡率很高,顺顺作为娇贵的小型犬显然被照顾的很好。

起因是陈宪之和查尔斯逛街的时候进了一家宠物店,他想起了玄英,它被托付给了兰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查尔斯见他对着狗发呆以为他想要便买下了那家宠物店,事后发现陈宪之真的只是在发呆。

这让陈宪之觉得他不光疯而且傻,好在查尔斯手上产业众多一家宠物店不算大事。他从中带了些宠物玩具出来打算想办法找途径寄到坤州给玄英。

查尔斯听完也不知抽什么疯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把顺顺送了过来,可怜的顺顺眼还睁开就被他爸塞进了陈宪之被子里。

一人一狗面面相觑,查尔斯把狗扔完就马不停蹄地去上班了。

顺顺跟着他睡了个回笼觉,查尔斯在他不间断的电话轰炸下才在百忙之中抽空接了个电话,张嘴就说“我比较忙,你带若昂一世玩一下。”

他是被抓来享福等待被营救的哈,谁要给他带狗儿子。于是张嘴就拒绝,打定主意要让人给他送回使馆去。

“不行——杰西卡我不同意,你和该死的前夫都有狗,为什么不能带若昂一世!”

“……神经病。”

男人鸡飞狗跳的动静闹得实在是大,他真切的怀疑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查尔斯在意的人了,不然他怎么能那么自然地发疯。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外使……就像他很难理解温钰是帝师一样。越相处下来越能发现这些人真的脑子都有点病。

最后他还是屈服了,其实顺顺他爸撒泼打滚几天都不如顺顺每天被塞被窝陪着睡觉有用。多来两天他眼一闭也就认了。

他不喜欢让人跟在身边也不太认路每次出门手上都会拿着仆人准备的地图,今天也不例外,他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拿着地图。

“好了顺顺,今天我们去……安德森公园。”

洋人租界的很多家店铺都不接待国人,哪怕是有绿卡的“混血儿”。但那只是一般情况,他低头瞥了眼胸前查尔斯给的半圆形蓝狮徽章。

查尔斯的身份还是太好用了,身份完全不成问题。

租界区对国人面孔有很大的恶意这也是他当时拒绝和查尔斯下船的重要原因,珀西家族的家徽可以帮他有效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查尔斯准备的房子距离公园不近,他和顺顺走了一些时间才找到地方。这里总是很热闹的,也许是这里是租界有名富人区的原因,很多装扮鲜颖的年轻人并肩走着谈天说地,或者是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由仆人陪着出来喝下午茶。

像他如此独身到此的似乎是有些格格不入,他摇摇头对着管理公园的人出示了那个徽章,在他警惕的眼神中走进了公园。

陈宪之零零总总几乎已经逛完了整个租界的公园,他不相信程颂还收不到消息过来。

在他走后公园的管理人员给使馆去了电话联系查尔斯“查尔斯先生,目前没看到异常的人。”

查尔斯一手抓着电话,眼睛飞速略过手上的文件“盯着,我就不信那个妹妹不过去找他。”

“您确定是女性吗?今日没有他们本国女性进入。”

“所以我让你盯紧,人丢了我就把你送去南洋挖煤!”他那边不耐烦的声音刚说完,紧接着就是一句怒骂“wanker,怎么约的时间……”

电话很快被挂断,那人叹了口气看起来查尔斯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管这些。

程颂摸了把自己的新发型出乎意料的满意对旁边跟着的暗卫说“那个理发师手艺太好了。”

暗卫看着她的发型欲言又止,最终低头沉默。程颂本来就已经被剪的齐肩的短发现在也没了,剪成了三七分头,前额碎发被推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锐利端正的五官毫无遮挡的暴露出来让她身上属于女子的气质完全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她说话时经常夹不住,他真的会幻视恭亲王在他面前。兄妹两个真的……长得太像了。

他低声提醒“郡主,您少说话。”

“怎么?”她皱眉表示不满“这么好的发型不用来揽客吗?”

暗卫默默地给她递了个冰淇淋筒过去“您是来和陈公子传递信息的,现在卖完待会怎么传。”

“……”程颂沉默了一瞬戴上了口罩把暗卫抓到前面“你来。”

她的计划还是挺不靠谱的,在确定陈宪之的出行方向是前往安德森公园后,抓着暗卫推上冰淇淋车直奔地点提前蹲点。借由华夫筒的冰淇淋中空外壳传递信息,如果顺利可以让陈宪之配合逃跑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最大的可能性还是不顺利,所以程颂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

倘若不是查尔斯那个家伙看人实在太紧……她也不必出此下策。她哥给的人数量太少了,直接闯去抢人别说逃跑了租界都出不去,只能想办法走歪路子了。

陈宪之接过顺顺叼回来的飞盘,蹲在地上揉着它被打理的柔顺光亮的毛发,皱眉出神。

“好漂亮的小猎犬!它叫什么名字?”

惊讶的嗓音从他身侧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陈宪之抬头望去,一位穿着蓝色珍珠连衣裙的女士站在他身旁。

她的头发烫成了蓬松的卷发,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手上拿着略有些夸张的羽毛帽。另一只手牵着体型庞大的拉布拉多犬。

她脸上带着善意的笑,笑容明朗大方让人仿佛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她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姜闻歌,希望我没有冒犯到你。”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半握上她的手“陈绎。”

他语调不算热切带着明显的距离感,姜闻歌不是很介意跟他解释“我在附近大学当老师没怎么见过你,你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他点点头没打算多交流,拉住要往她身上扑的顺顺“顺顺,乖一点。”

姜闻歌邀请他“顺顺要和我们玩吗?布丁的朋友去世了,他还没有找到新朋友。”

她扬扬手上的狗绳满脸愁容的看着自家狗叹气“布丁是个可怜的孩子。”

大型拉布拉多对她的判词显然很不满意,叫了两声用爪子踩她的高跟鞋。

他有些迟疑,但看了眼顺顺在他脚边左蹦右跳的样子肯定是还没玩够,姜闻歌又实在热情只得点头。

姜闻歌弯腰解开绳子,重重地揉了两下它的头笑声爽朗“去和小朋友好好玩。”

两只狗撒欢似的跑远了。只留下两个人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姜闻歌性格很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让两人间的气氛不至于冷场。

“你住在哪里?我可以带布丁去找顺顺玩,还可以给你送我做的饼干。我的学生都不是很喜欢,太没品味了。”

他报了地址,惹得她用帽子扇风的动作一顿“那个房子……要不你还是来找我吧,我不太方便。”

看来查尔斯在外的风评不太好。

他点头“可以给我地址,不过顺顺不常跟我,时间可能要协调。”

姜闻歌行手上挎的包中撕了张纸拿笔写了一会递给他“上面有我电话和住址。顺顺不和你在一起吗?”

“我朋友的狗,让我照看。”

“听起来你朋友很忙,你还在读书吗?感觉很年轻。”见他诧异,她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当老师的通病看见谁都习惯性问一嘴,而且我觉得你一眼看上去就很像好学生。”

陈宪之摇头“我没读过书。谢谢您的夸奖。”

“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她嘟囔了一句热情地问他“不然你来我们学校旁听怎么样?他们最近在搞什么趣味比赛,一群小年轻在一起可热闹了。”

“我不喜欢读书。”他轻声拒绝但已经感谢她的好意。

“那是我太冒昧了。程宋说你很爱读书的,看起来他对我撒谎了。”

她的话说出来太平常让陈宪之愣了一下,惊愕的神情定格在姜闻歌眼中十分可爱。

她笑着摆手“一定要来听课答应我好吗?”

陈宪之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群穿着管理人员制服的洋人气势汹汹冲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陈宪之习惯性地站在了姜闻歌前面把她挡在自己身后对着他们问道“有什么事吗?”

姜闻歌听着他的口音挑挑眉,好奇的眼睛落到他们身上跟着问道“怎么?我遛狗现在也不允许了吗?”

她是这里的常客,那几个过来的人中有几个已经认出了他,姜闻歌听着其中一人说“你确定是这位女士?她已经连续两三年来这里遛狗了。”

他们中间的人回道“我怎么知道,查尔斯只是说这里面孔的女性。她跟人在一起……”

陈宪之是听不太懂他们的语言但查尔斯这个名字他还是能听清的。姜闻歌眼看着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在背后拍了拍胸口,小年轻怪迷人嘞。

他先是对着姜闻歌道歉麻烦他照看一下顺顺,然后扯着他们中间那一人走远了不知去说些什么。

姜闻歌好奇地伸长脖子想旁听,但陈宪之走得太快显然没有给她吃瓜的意思。

查尔斯刚处理完他难缠的同事然后就听他的助理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他办公室的电话要被打炸了让他赶紧去看看。

他以为是抓人的事有了眉目,心情愉悦地拿起电话就听人一阵劈头盖脸的骂“你有病是不是?既然非要让人盯着何必让我出来,拿我钓鱼当乐子耍很有意思……”

他听着陈宪之怒气值max的语调暗道不好,握着电话挪远了耳朵“杰西卡,你听我说……”

“说个屁,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要么你现在滚过来给人家道歉,要么我们俩散伙!”

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感觉天都塌了。扭头问门外的助理“到哪了?”

助理扬声道“按着接下来的进度要和瓦森纳尔女士见面,算上您接电话的时间,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到会议室。”

“……”娘的,完蛋。

他只在心里骂了一句,放下电话拎上自己的外套迅速往外走“你去安德森公园把事情给我摆平,回来解释。速度!”

助理一懵赶忙追上他“大人,我不会雅言啊,和那个先生说不了……”

“自己想办法。”

查尔斯毫不在意助理的崩溃,直截了当摆明自己的态度,身后向有人在催命,抓上另一个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火急火燎的直奔会议室。

人疯了就疯了,事要是不干可就真毁了。好容易约到瓦森纳尔的毒妇,这机会可不是一般能有的,把这单谈下来那可就发了。

陈宪之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他的余光瞥过在电话亭外盯梢的人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干脆把事情闹到温钰眼前,让这两个家伙狗咬狗算了。

可仅仅是犹豫了一瞬他就将电话放了回去,算了,成功可能性不大。且不说他知不知道温家老宅的电话号码,就他这些日子看过来查尔斯为他肯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没有多少的。

他不知道查尔斯对他知道多少,两人之间的联系或者说查尔斯对他的重视程度肯定远没有达到和温钰撕破脸的地步。

他是个很精明的商人,一个他和温钰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与其冒险暴露自己的位置被温钰通过利益置换弄回去算账,不如继续在这里和查尔斯这条傻狗虚与委蛇。

而且刚刚姜闻歌提到了程宋,是谁?小郡主还是宋师?不管是谁,姜闻歌既然主动找到他说了这一点必然表明他们也在想办法帮他逃。

虽说那边也不如何,刘璟对他是没个好脸的。但宋师……宋师一直是好人。

或许他们对自己也是有利益需求的……他们需要自己到达京都,虽然不知原因但他似乎别无选择了。

没有什么能比当一只笼中鸟更难堪的事,哪怕京都是刀山火海他都想过去看看。

他甩开那人回去,姜闻歌一只手抓着狗绳蹲在地上跟两只狗讲道理“好了很晚了两个小朋友要说再见了,布丁懂点事。”

他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这位看着就很优雅的女士抓着拉布拉多的巨型爪子拍了拍顺顺的头顶,成功的把狗爪上的泥巴全拍到了顺顺漂亮的耳朵上……

他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回来了,选择性忽视了顺顺头顶的泥巴“谢谢姜小姐帮我照看它。”

姜闻歌应该也是有点心虚被抓包,把狗绳递给他的时候抓着布丁的尾巴往顺顺脑袋上扫了两下把泥扫下去。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你说完了?我能走了吗?”她询问的眼神投向不远处的管理人员,语气揶揄“我还可疑吗?”

管理人员让这位经常得理不饶人的女士气得牙痒痒,此时受制于查尔斯的原因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走远些装作听不到。

陈宪之帮她拿起放在座椅上帽子与其诚恳“当然可以,很抱歉打扰你今天的好心情。”

“怎么会呢,碰见这么帅气温柔的帅哥是我的荣幸才是。”她戴上帽子笑着和他摆手告别“期待在学校看到你,可爱的绅士。”

她哼着异域小调离开,陈宪之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那张纸条。

姜闻歌女士我也很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

他拒绝了管理人员请他去他们楼中休息的邀请,直接坐在公园空椅上等着人来给他解决问题。

助理一下车就直奔公园,见陈宪之之前还拿出怀表仔细看了一下,确定自己在黄金二十分钟内达到了矛盾现场,这才松了口气。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着座椅上的青年问好“我是查尔斯先生的助理,外使先生目前有一项重要会议要进行所以拜托我来解决这个不幸的问题。”

他说雅言很僵硬,看得出来是刚学没多久。他抓了刚才和他交流的那个管理人员过来说“我说,你告诉他。”

助理见有实时翻译心里松了口气,摆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样子,抬手请他开始。

不远处程颂蹲在地上,抓着把做工精美秀气甚至还带着点香水味的小洋扇费劲扇风“累死了,怎么人还不来。”

暗卫送走客人,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跟她说“再有半个时辰,如果还不来今天就算失败了。”

程颂深深叹了口气,对着刚刚羞红着脸来给她送扇子的好心小姐抛了个媚眼,心里挫败无比“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计划让人毫无察觉啊。”

暗卫道“可能是太让人毫无察觉了,陈公子也没察觉到。”

“……”程颂扭头定定地瞧着他,直到给暗卫瞧得后背冒冷汗才冷不丁来了句“这个笑话好冷。”

暗卫感受到被冷汗打湿的后背,在心中嘀咕,是的这个笑话好冷。

程颂扇子越扇越快,心中的烦闷无处抒发只能拿着扇子撒气“让我哥知道就麻烦了。”

暗卫在心里向她道歉,不好意思小郡主,我们没忍住王爷已经知道了,不光知道了还已经联系人想办法了。

但这些依着王爷的意思是不用跟她说的,王爷原话是,何必破坏她英雄救美的梦想呢。

小郡主当英雄的话,那美不就是……。

在他脑子里头脑风暴的时候有只漂亮的手轻轻敲在桌上,清亮的青年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好,我要两份冰淇淋。”

暗卫还没说话就被突然站起来的程颂顶了个踉跄,程颂将他挤到一边扬着笑对着青年说“一个加糖一个不加糖吗?”

冰淇淋加什么糖。

陈宪之看着面前那张脸,在那一瞬间幻视宋师就在他眼前。也仅仅是那一秒,很快她眉宇间的锐气与张扬就打破了他的幻觉。

这是程颂,在宋师身上是不会出现这么张扬的气质的。

他从查尔斯塞给他的钱包中抽出两张递给她“都不加糖,谢谢。”

程颂眼神示意一边发呆的暗卫麻溜点,手上不安分地去握他的手,将那两张纸币塞回去“算我请的,亲爱的你今晚有约吗?”

陈宪之挑挑眉还没应声身后跟着的助理就坐不住了,上前来分开她的手“你怎么回事!手脚干净点。”

程颂握了握被抓疼的手腕,英俊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委屈“亲爱的,你看他啊。”

陈宪之被她逗得几乎忍不住笑还要配合她训斥助理“你这是做什么?下去。”

助理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还要维护自家外使的唯一外室地位“陈先生你这说好只买冰淇淋的……”

程颂插话进去“我是老板我想怎么卖怎么卖,你这人怎么回事还管人怎么收钱?”

助理看他这副不要脸的流氓做派就来气,从钱包中掏出一沓钞票甩她面前“卑贱的人少妄想我们先生,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程颂毫不客气地收了钱,嘴上还不忘气他“怎么不配了?你们家先生是天仙啊,看一眼能上天还是怎么着?我就看我就看……”

助理让她气得苍白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先生!”

陈宪之接过暗卫递来的两个冰淇淋,把其中一个递给他让他喂顺顺吃,没什么诚意安慰道“好了,我们走。”

程颂对他抛了个媚眼,又将刚刚心善的小姐给的扇子塞到他手上“买二送一,亲爱的下次还来。”

助理看见这一幕脸都气绿了,张嘴就要骂她不要脸勾引人。

就见陈宪之咬了口冰淇淋对她挑眉笑,语气暧昧“买二送一?”

程颂也是个能接住戏的,当时就半边身子趴在桌上,凑近他取下了胸前那块代表珀西家族的徽章“您不满意这份赠品,那么我牺牲一下也不是不行,谁让您是我最满意的客人呢……哎?”

她的戏还没演完,陈宪之就被助理忍无可忍的拉走了,她最后的惊诧都有点破音,暗卫在一边听得脸憋笑都快扭曲了。

她看着手上的徽章满脸复杂“走这么急,东西都不要了?”

暗卫在一边默默接话“要了啊,这不是回礼吗。您可以当成定情信物~”

“啧,恶心。”程颂满脸恶寒地看着他控诉“没想到你竟然好这一口。”

暗卫还没说话就见那位助理又气势汹汹的过来,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徽章,咬牙切齿地警告“离我们家先生远点!惹珀西家族的人不想活了!”

他警告完就走,一点听程颂狡辩的欲望都没有。

程颂看着他气愤的背影,撑着头学他刚刚的语气“离我们家先生远点~……切,把人抢过去就当自己的,这群土匪还真是一点没变。”

暗卫任劳任怨地把剩下的冰淇淋弄出来递给她,程颂把它们送给了一直关注她的几位美丽的小姐,散发了一波人格魅力,两人完美的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助理还在絮絮叨叨“哦,先生您真的应该看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太艳俗了,完全没有查尔斯大人体贴,我的意思是您可不能被他们这种人迷惑……”

他说他的,陈宪之自己吃自己的,反正听不懂就当背景音乐了。

顺顺只是舔了两口就失了兴趣,陈宪之对饼筒感兴趣,用程颂送的那把扇子和助理换了剩下的华夫饼筒过来。他装作看不见助理偷摸把扇子塞进公文包的小动作自然发问“那位女士说要给我送饼干,也是这样的吗?”

助理尽职尽责回道“不确定,要看那位女士的手艺。您喜欢的话负责您晚餐的萨诺迪斯大厨也能做出来,相信肯定比外面这些‘不卫生’的东西健康不少。”

陈宪之挑眉,在他重读‘不卫生’几个字的时候深切怀疑他说的外面不卫生的东西不是这个饼筒或是小饼干,而是刚刚的程颂和偶遇的姜闻歌。

那么健康的是谁呢?还挺难猜的。

到了庄园顺顺先被抱下车去清洗,助理安顿好陈宪之之后就要离开,陈宪之懒散地打发管家去送他自己去后厨给大厨看饼筒。

南洋长相的萨诺迪斯大厨捏了块饼筒碎片仔细看过后说“怎么是碎的?”

陈宪之歉疚地笑笑“不好意思,下车时太急压碎了,不影响吧?”

大厨挥了挥手让他出去“没问题,晚餐会有的。”

他借口累了将自己关回了卧室,从口袋中拿出那一支完整的饼筒。内部雕了一行简短的小字“安南道尔大学。”

他垂眸记下这个名字将饼筒捏碎装到口袋里,脱下外套唤仆人“外套清洗一下。”

之前和程颂对暗号他还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把那么多毫无关联的东西放在一起传递出讯息去,这次看来这家伙还真有几分当间谍的潜质。

买二送一是说给线索打掩护的东西也给你。加糖是消息在里面。今晚有约吗?是问最近有没有机会。

……荒唐无厘头,但这很有程颂的风格。

像他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推了个车过来当小贩卖一天冰淇淋来蹲他。查尔斯更别提了,从刚刚他们把敌意对向姜闻歌就知道他们的人还在关注有女性外貌的人,殊不知程颂把头发剪了套男装就这么混进去了。

当然,凡事不能尽善尽美,得留一点不甚聪明的地方作为交到查尔斯手上的把柄。姜闻歌女士就是那个把柄,她也正是这么定义自己的从出现开始就在为程颂的出现做铺垫和吸引监视人的视线。

她太张扬了,以不可忽视的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显得程颂的登场只是一个平淡的小插曲,甚至和她的出现比起来不值一提。

如果查尔斯将全部的目光放到姜闻歌身上,那才算他们成功。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到床上,仰头看着华丽璀璨的枝形吊灯悬挂于天壁上,复杂的玻璃阵列分散光影。万千钻石切割面反射出道道绚烂的明光,如月泻流霜铺陈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歪头看向阳台处,天边已然擦黑,黑夜与光明的交界处太阳的余晖燃烧着最后一丝光亮将浮云也染上了如血般的嫣红。

我有点累了华英,他眨了眨因为长久出神而酸涩的眼睛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入柔软的蚕丝床单中,我好像又回到在东躲西藏中艰难谋生的日子里。

意识随着身体上袭来的疲惫放纵,他闭上了眼将自己的思绪放逐。

查尔斯胳膊上挂着自己的西服外套,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像做贼似的偷偷往楼上摸。

仆人跟在他身后提醒“大人,陈先生睡了。”

查尔斯草木皆兵了半天到头来将军睡了,松了口气直起腰来“睡了就好,他回来生气没有?”

他特意加班搞完那一堆破事买好花来滑跪的,先探听完敌情再想对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仆人摇头“陈先生只去了厨房吩咐做饼干,然后就去休息了。”

这不对吧?他面色严肃了一些,这人能这么好说话?助理在那挨顿骂就能把事平了?

他挥手打发了仆人,压低声响往他房间里去,轻声推开门往里面伸头看去,阳台上的藤萝花墙攀附上了隔断用处的镜墙挡住了他探究的眼神。

他撇撇嘴心里吐槽他都不管管乱跑的花,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往里摸去。

路过镜墙时耳边一阵风传来,他眼神一厉侧身避了过去,碎裂的瓷器在地毯上发出嗡鸣,查尔斯抱紧怀里的百合控诉他“杰西卡,你真是好狠的心。”

陈宪之见偷袭不成深感遗憾耸耸肩毫无愧疚“那我下次记得用刀。”

“杰西卡—”他拉长调子撒娇“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陈宪之接过他递来的花,拨弄了两下很快就不感兴趣的放到一边“你推门的时候。”

他对推门声音很敏感,敏感到只要出现那个声响无论睡得多沉都能骤然清醒。

陈宪之不拿花查尔斯就往他身上凑,半强迫半哄把人拢在怀里去蹭他的脸“杰西卡我好想你,今天有没有好好玩。”

陈宪之扭头看他,清透的瞳色没什么情绪,查尔斯毫不心虚的和他对视仿佛对一切毫不知情。最后,陈宪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弧度很浅的笑“没有。”

锁着他脚的脚镣还系在笼子里,所谓的玩不过是短暂打开笼子让鸟放风罢了,饮鸩止渴。

查尔斯抱着他贴上去声音含笑慵懒“好了,今天是我不好不要生我的气,杰西卡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虚伪。”他冷漠的点评了这人浮夸的演技“你可以不要笑。”

“为什么?我见你很难不笑。”他吻着陈宪之的耳垂像是在调情。

陈宪之垂眼,忍耐片刻没忍住推了他一把“滚去沐浴。”

查尔斯墨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陈宪之被他看得避开了视线。

很不舒服,被他盯着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恶寒。像是一条蛇缓慢地在他的身体上爬行的那种阴寒感。

他低头查尔斯就顺势弯腰凑过去吻他“杰西卡……求你别走。”

陈宪之被他鼻梁狠狠撞了一把,这人像只疯狗一样在他嘴上啃,忍无可忍一巴掌招呼了上去“滚!”

才好不久的脸又中招了,查尔斯伸出舌尖舔干净唇边溢出的血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去继续啃“亲爱的,那半边脸也要。”

“……”神经病。

查尔斯的外套被他毫不怜惜地扔到地毯上,他推着陈宪之倒在床上抓着他的手调情“你今天怎么那么甜。”

“恶心。”他骂了一句想甩开他的手,没甩动。

查尔斯弯着眼,心情很好似的,将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杰西卡,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陈宪之抬腿踹他让他滚远点“放我走,我念你一辈子好。”

查尔斯还装模作样想了一下,最后无奈地摇头“这可不行,恨比爱长久,杰西卡恨我一辈子好不好。”

“滚。”

他骂了一句从他手中抢出自己的手,翻过身去不再看他。

查尔斯的手落在他的颈侧,颗粒质感的手套摩挲着他脖颈后的软肉,感受着他的颤栗查尔斯愉悦的心情肉眼可见“陈宪之,等我两个月,我带你骑马踏京都。”

陈宪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紧接着骤然起身掐住了他的喉咙“你什么意思?”

他厉声质问,查尔斯被他压在身下控制着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却笑得发抖“你终于肯理我了。”

肺部的空气在逐渐减少,面对他冷漠的眼睛查尔斯笑得像个疯子“当然是给我的沙利叶修建最漂亮的教堂了,你觉得皇宫怎么样,你可以住在里面从今往后只庇佑我一个……”

“啪——”狠厉的巴掌声毫不留情抽在他脸上。

查尔斯舔舔嘴角,得,对称了。

“你们要对兖州动手?”他自然知道兖州海域外一直驻守的洋人军队,但他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查尔斯深邃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杰西卡我不能告诉你。”

他脖颈上的青筋微微抽动,最后强压下心中的火松开了手,查尔斯白色的皮肤染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粉色,他眼中因为缺氧积蓄起的生理性泪水被挤出来,他也不擦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他。

像一只在祈求主人怜悯的狗。

陈宪之垂眸赶他走“我累了,你明天还有工作不留你了。”

查尔斯看了眼自己被扯得松松垮垮的领带“我明天可以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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