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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毫无章法,粗暴地摔打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弈湫撑着伞,伞骨是温润的玉竹,伞面是素净的云水绸。

雨水沿着伞沿淌下,在他脚边汇成细流,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穿透喧嚣的雨幕,死死锁在街角残破棋亭里那两个厮杀正酣的老者身上。

那盘棋,局促在缺角的小木桌上,棋子是磨得发亮的石子。一子落下,啪嗒一声,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脆,又格外渺小。

“公子,雨太大了,仔细着凉。”身旁的侍从低声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弈湫恍若未闻。他微微倾身,宽大的云纹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腕。那手腕悬停在半空,食指与中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虚空中捏着一枚无形的棋子,正对着那破亭里的一处棋眼,思忖着落点。雨水打湿了他肩头一小片月白的锦缎,洇开深色的水痕,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世间万般颜色,万种声响,此刻在他眼中耳中,都不及那方寸棋盘上黑白二子绞杀的韵律来得惊心动魄。

他是弈湫,弈家这一代最耀眼的星辰,姿容风仪,当世无双。可这无双的皮囊之下,藏着的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棋痴魂。什么世家权柄,什么绝世功法,都抵不过一盘精妙棋局在他心头掀起的波澜。

“妙手!”亭中老者猛地一拍大腿,声如洪钟,浑浊的老眼迸射出精光,“老李头,你这‘二五侵分’,下得刁钻!老夫差点着了道!”

弈湫的指尖,几乎在老者话音落下的同一瞬,于虚空中轻轻一点。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仿佛替那被称赞的老者应下了这一子之妙。雨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清俊的侧脸旁拉出一道透明的水线。

就在这时,另一名侍从匆匆穿过雨幕而来,步履带起水花。他径直走到弈湫身边,附耳低语,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公子,族长急召,祖祠议事。”

那枚悬在虚空中的无形棋子,终于无声地坠落。弈湫眼中的棋局光影瞬间熄灭,如同烛火被骤然掐灭。他缓缓直起身,雨伞随之抬起,露出他平静无波的面容,方才那一瞬棋逢对手的喜悦,已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他最后瞥了一眼那风雨飘摇中的小小棋局,目光复杂难辨,随即转身,月白的衣袂在湿漉漉的青石地上扫过,留下淡淡的水痕,向着家族深处那座象征着古老权柄的祖祠走去。雨声,仿佛更大了。

祖祠的大门厚重如史册,在沉闷的吱呀声中向内洞开。光线幽暗,唯有长明灯的火苗在阴冷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将列祖列宗威严的牌位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蛰伏的巨兽投下的幢幢暗影。空气里沉淀着千百年香火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陈旧血腥般的铁锈味。

弈湫步履无声地踏入这片肃穆的阴影。几位族老如同泥塑木雕般分列两侧,他们的脸藏在深深兜帽的阴影里,只有几缕灰白的发丝和枯槁的手暴露在微光下。族长弈天穹负手立于最前方,背对着大门,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高大、孤峭,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峰,压在整个祖祠的穹顶之下。

“弈湫,”族长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空旷的石板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撞击着人的耳膜,“跪下,承接天命。”

没有解释,没有缘由,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声音里蕴含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弈湫。他感觉双膝如同灌了沉重的铅块,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弯折。但他体内属于棋士的那股宁折不弯的孤傲之气骤然腾起,硬生生抵住了那股巨力。他挺直了背脊,只是微微垂首,清越的声音在幽寂的祠堂中响起:“敢问族长,是何天命?”

族长缓缓转过身。他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异常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跳跃的灯火,却透不出半分温度。那目光穿透昏暗,牢牢锁在弈湫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

“造神。”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两道惊雷,炸响在弈湫耳边,震得他心神一阵恍惚。“你,便是那承天应运的神子!”族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穿透力,“此乃我弈家万载不遇之机!当倾全族之力,助你登临神座!”

他枯槁的手猛地向前一伸,掌心向上。无声无息间,一方棋盘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那棋盘古朴得近乎简陋,通体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暗木色,边缘圆融,仿佛被岁月的手摩挲了亿万次,上面没有任何纵横交错的纹路,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虚空。它出现的刹那,整个祖祠的光线仿佛被猛地吸走了一瞬,长明灯的火苗齐齐向它倾斜、摇曳,发出濒死般的噼啪微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开来,古老、苍茫、冰冷,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原始渴望。它静静地躺在族长掌心,却像是一个凝固的深渊漩涡,将周围所有的光与热都贪婪地吞噬进去。

弈湫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气息……他曾在某些最古老、最邪异的棋谱残页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过类似的描述——那是属于禁忌之物的气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警兆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让他遍体生寒。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冰冷与恐惧之中,另一种更强大、更原始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那是棋士面对绝世棋局时无法抑制的本能悸动!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方混沌棋盘上。那棋盘仿佛活了过来,向他展示着宇宙初开时的混沌法则,蕴含着天地间最玄奥的弈理!他看到了星辰的生灭,看到了大道的轨迹,看到了超越凡俗棋道的终极奥义!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足以让任何痴迷棋道的人为之疯狂,甘愿献祭一切!

恐惧与渴望,如同两条毒龙在他体内疯狂撕咬、绞缠。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想后退,想逃离这诡异恐怖的祖祠,可双脚却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他的目光,无论如何也挪不开那方棋盘。

“此乃‘天地劫枰’,太古神器!”族长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穿透了弈湫内心的风暴,“与你血脉相契,唯有你,能掌其神威!”他的另一只手也缓缓抬起,掌心摊开,无数微小的光点骤然亮起!

刹那间,无数枚棋子如同挣脱束缚的星辰,从族长掌心喷薄而出!它们悬浮在幽暗的祖祠半空,熠熠生辉!每一枚棋子都非金非玉,材质神秘,流淌着截然不同的光华:有的赤红如熔岩,灼热的气息扭曲了空气;有的幽蓝似深海寒冰,散发着冻彻骨髓的冷意;有的翠绿欲滴,生机磅礴得令人窒息;有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它们并非规整的圆形,形态各异,有的棱角峥嵘如刀锋,有的圆润温顺如卵石,有的表面布满玄奥莫测的天然纹路,有的则光滑如镜,映出祖祠里扭曲的光影。

这些棋子围绕着中央那方混沌的“天地劫枰”缓缓旋转、沉浮,发出低沉而神秘的嗡鸣,仿佛星辰在吟唱。光怪陆离的色彩交织变幻,将整个祖祠映照得如同光怪陆离的梦境。弈湫置身其中,如同站在了宇宙的中心,面对着诸天星辰的奥秘。那磅礴的力量感,那超越凡尘的玄奥气息,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疑虑,只剩下对棋道巅峰的无限向往和难以遏制的占有欲!

他颤抖着,缓缓伸出了手,向着那悬浮的混沌棋盘,向着那漫天星辰般的神异棋子。

“神子……弈湫,领命!”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在幽寂的祖祠中回荡。

从此,弈湫的生活被剥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黑白二色,以及那方吞噬一切的混沌棋盘。

他被移入家族圣地深处——一座悬浮于云海之巅的孤绝石殿。殿内空旷得令人心悸,唯有中央矗立着那座巨大的“天地劫枰”。殿顶是透明的,白日可见流云苍狗,夜晚可见星河璀璨,仿佛天地就在头顶运转,是这盘大棋的背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弈湫的生命只剩下落子。

他盘坐于劫枰之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却日渐清癯,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棋士的狂热。那枚枚神异的棋子,在他指尖跳跃、落下。每一次落子,都引发异象:赤炎之棋落下,虚空生出火焰莲花,灼灼燃烧;寒冰之棋落下,地面瞬间凝结出晶莹的玄冰,寒气刺骨;生机之棋落下,石缝里立刻抽出翠绿藤蔓,疯狂滋长;吞噬之棋落下,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咬掉了一块……

起初,他沉醉于这神乎其技的力量,每一次落子都仿佛在拨动天地法则的琴弦,奏响大道之音。他对棋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攀升。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那扇传说中的“弈天之门”,似乎再进一步,便能化身棋道之神只。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如同冰冷滑腻的苔藓,开始在他每一次落子时悄然爬上心头。起初极其微弱,如同蛛丝拂过,几乎被他沉浸在棋道精进中的狂喜所忽略。但日积月累,那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忍受。

是声音。

就在那棋子与混沌棋盘接触的刹那,在棋子引发天地异象的轰鸣之下,在棋枰本身贪婪吸收力量的无声震颤之中,一丝丝极其微弱、极其痛苦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的悲泣,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如同灵魂被撕裂时发出的无声尖叫……穿透了他高度凝聚的心神,钻入他的耳中!

每一次落子,那声音便叠加一分。它们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回响在他的血脉深处,在他的灵魂深处!无数细碎的、熟悉的、带着血脉相连气息的哀鸣!是族人的声音!是那些他曾在演武场上见过、在族学中擦肩而过、在节庆时一同饮宴的族人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落子,那方混沌的“天地劫枰”都会产生一种无形的、极其细微的吸扯之力。这力量并非作用于他自身,而是穿透了石殿的壁垒,穿透了云海,无形无质地连接着下方弈家庞大的族地!它在汲取!它在吞噬!吞噬着那些血脉相连的生命本源!那些所谓的“天地异象”,那些棋道法则的显化,其力量源泉,赫然是无数族人的生命精元!

造神?这哪里是造神!这分明是献祭!是族长和族老们,用全族血脉为薪柴,喂养他弈湫这尊所谓的“神子”,最终目的,恐怕只是为了催生这方“天地劫枰”的终极力量!而他,不过是这盘恐怖大棋中,一个身不由己、被蒙在鼓里的关键棋子!

“啪嗒!”

一枚漆黑如墨、表面布满吞噬纹路的棋子,从弈湫颤抖的指间滑落,跌在冰冷的石殿地面上,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声响。那声音不大,却如同丧钟,敲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清亮如星、燃烧着棋道之火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悲凉!那怒火足以焚尽九霄,那悲凉足以冻结黄泉!目光穿透透明的殿顶,仿佛看到了下方族地中,无数族人懵懂无知的身影,他们身体里流淌的力量正被这方魔枰和他手中的棋子,源源不断地、残酷地抽离!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孤狼啸月,猛然从弈湫喉中爆发出来!那吼声蕴含着无尽的愤怒、被至亲背叛的绝望、以及对自身愚昧的痛恨!狂暴的力量随着他的嘶吼失控般炸开!

轰隆——!

整座悬浮的云海石殿剧烈震动!巨大的、透明的殿顶如同遭受重击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裂痕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紧接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整个殿顶轰然炸裂!无数晶莹的碎片裹挟着狂暴的气流和冰冷的云气,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弈湫的身影,裹挟着决绝的杀意和滔天的悲愤,如同挣脱囚笼的复仇之魂,从破碎的殿顶冲天而起!他悬停于万丈高空,狂风撕扯着他月白的衣袍,猎猎作响,如同招展的白色战旗。下方,是整个依山而建、殿宇连绵、灯火如织的庞大弈家族地。在他眼中,那不再是家园,而是一个巨大的、等待被摧毁的祭坛!

“弈天穹!老匹夫!滚出来——!”

他的声音灌注了无上修为,如同九天惊雷滚过苍穹,清晰地炸响在下方每一个弈家族人的耳边!那声音里的恨意,冰寒刺骨,让无数人瞬间如坠冰窟!

“天地劫枰”悬浮于他身前,混沌的盘面第一次主动散发出幽暗深邃的光芒,仿佛被主人的怒火彻底激活。无数枚神异的棋子如同被惊醒的星辰,环绕着他周身疯狂旋转、嗡鸣,释放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赤炎、玄冰、生机、死寂……各种截然相反又磅礴无匹的力量在他身周交织、碰撞,形成一片混乱而致命的能量风暴!

“弈湫!你疯了不成?!”数道强横无比的气息瞬间从下方族地核心处冲天而起,正是那几位祖祠中的族老!他们惊怒交加,万万没想到这精心培育的“神子”竟会如此突然地反噬!为首的大族老须发皆张,厉声咆哮:“速速收手!莫要自误!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弈湫长发狂舞,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温润如玉,只有一片玉石俱焚的疯狂与冰冷彻骨的讥诮,“我在掀翻这盘以我族血肉为食的‘造神’骗局!”他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那几个曾对他寄予厚望、如今却面目可憎的族老,“你们,还有弈天穹那个老贼,都该死!”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对着下方族老们所在的方向,凌空一点!

“镇!”

一枚通体玄黄、厚重如山岳的神棋应声激射而出!那棋子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座千丈高的巍峨神山虚影!神山凝实无比,其上怪石嶙峋,古木参天,带着万古洪荒的沉重威压,轰然砸落!空间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辈狂妄!”大族老惊怒至极,双手急速结印,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轮瞬间在头顶凝聚,试图硬撼神山。

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金色光轮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在神山虚影恐怖的镇压之力下寸寸碎裂!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下方精美的亭台楼阁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碎、掀飞!无数族人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毁灭的轰鸣声中!

“孽障!休得放肆!”另一名擅长阵道的族老须发倒竖,双手急速挥舞,一道道流光从他袖中飞出,瞬间在虚空中布下一座覆盖数里的巨大杀阵!阵图繁复玄奥,光芒流转间,无数道锋锐无匹、足以切割空间的阵纹光束如同暴雨梨花,朝着弈湫攒射而去!

弈湫眼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漫天杀阵光束凌空一拂!

“散!”

数枚形态各异、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棋子应手飞出。这些棋子并非以力破巧,而是精准无比地嵌入那庞大杀阵运转的几个关键节点!如同在精密齿轮中投入了几颗形状刁钻的石子。刹那间,那气势汹汹、杀意滔天的巨大阵图猛地一滞!流转的光芒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无数射向弈湫的致命光束在半途便互相碰撞、湮灭,整个大阵发出刺耳的哀鸣,竟有自行崩溃瓦解之势!

“怎么可能?!”那布阵的族老目眦欲裂,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杀阵被几枚棋子轻易扰乱。弈湫对弈理的理解,对力量运转节点的把握,已臻化境!

“结‘万灵血祭大阵’!镇压此獠!”大族老嘴角溢血,嘶声咆哮,眼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最彻底的狠辣。他与其他几位族老同时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一个无比复杂、散发着滔天邪气的巨大血色阵图!

轰隆隆!

整个弈家族地剧烈震动起来!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哀鸣,仿佛地脉在哭泣!无数道粗大的血红色光柱从族地的四面八方冲天而起!这些光柱并非虚幻,而是由无数弈家普通族人体内被强行抽取的血脉精元凝聚而成!光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容在无声地哀嚎、挣扎!整个天空瞬间被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天地,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

那巨大的血色阵图疯狂旋转,散发出恐怖绝伦的吸力!弈湫周身的能量风暴瞬间被压制,连那环绕飞舞的神异棋子都变得迟滞起来!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压制力传来,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锁链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要将他拖入那血祭深渊!这是弈家真正的底蕴杀阵,以全族血脉为引,镇压一切叛逆!

“呃啊——!”弈湫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被那恐怖的吸力和血脉压制拉得向下猛坠!他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疯狂催动“天地劫枰”的力量与之对抗!混沌的盘面剧烈震颤,幽光狂闪,却似乎难以完全抵御这同源血脉形成的恐怖诅咒!

“公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刺破了血色的天幕!一道纤细的青色身影,不顾一切地冲破了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族人的阻挡,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高空中的弈湫疾飞而来!

是星罗!

那个在他最痴迷棋道、最不近人情的岁月里,唯一能靠近他身旁,为他默默研墨、静静理枰的青梅。她的衣裙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被撕扯得破烂,清秀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痕,眼中却只有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深入骨髓的担忧。

“星罗!回去!!”弈湫看到她,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目眦欲裂!他此刻自身难保,这万灵血祭大阵的恐怖力量足以瞬间将她碾为齑粉!

然而,星罗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怒吼。她眼中只有他被血色阵图拉扯、痛苦挣扎的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的速度却更快了!她燃烧了所有的修为,化作一道决绝的青光!

就在弈湫被那巨大的血色吸力拉得身形再次失控下坠的瞬间,就在大族老眼中厉色一闪,催动阵图核心、一道凝聚了万千族人精魂怨念的暗红色毁灭光束,如同地狱之矛,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射向弈湫后心的刹那!

星罗的身影,恰好挡在了那道光束之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弈湫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看到星罗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依旧带着往昔的温柔,却充满了诀别的哀伤,以及一丝……替他挡下这必杀一击的释然。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活下去……”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暗红色的毁灭光束,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雪,轻易地洞穿了星罗单薄的身体!在她胸前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鲜血,如同最凄艳的红莲,在她青色的衣裙上瞬间怒放!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悲恸和冰冷的死寂之力,随着她的陨落,轰然爆发!

这力量是如此纯粹、如此绝望,竟短暂地冲破了“万灵血祭大阵”的血色禁锢!

“不——!!!”

一声撕心裂肺、足以令鬼神泣血的悲吼从弈湫口中爆发!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和痛苦,比之前所有的愤怒加起来还要浓烈百倍!他眼睁睁看着星罗的身体如同断翅的蝴蝶,无力地向下方血色弥漫的大地坠落。

就在星罗坠落、生机断绝的瞬间,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从她破碎的衣襟里滑落出来。那是很久以前,弈湫随手用边角料雕琢,送给她的小玩意儿,上面还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湫”字。这枚棋子沾染了她滚烫的心头热血,在漫天血色中划过一道凄艳的红痕。

弈湫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本能地凌空一抓!

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带着星罗最后的体温和生命印记,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地落入了他的掌心!棋子入手温润,却又带着灼烧灵魂的滚烫!星罗的血,浸透了他的掌心纹路,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不仅仅是星罗陨落带来的心碎,更有一股源自那染血棋子、源自他自身血脉深处、源自脚下这方吞噬了无数族亲的魔土的反噬之力!这股力量阴毒、冰冷、带着血脉诅咒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神魂识海!他身上的月白锦袍,瞬间被体内迸射出的无数细小血箭染成了刺目的猩红!整个人如同一个破碎后又强行粘合的血人!

“就是现在!杀了他!”大族老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厉声狂吼!他和其他族老,连同下方所有还能行动的弈家高手,将全部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那遮天蔽日的“万灵血祭大阵”!

嗡——!!!

整个血色阵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邪异光芒!天空彻底变成了粘稠的血池!无数道由最精纯血脉怨力和杀意凝聚而成的剑光,在阵图中瞬间生成!这些剑光,每一道都猩红刺目,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剑锋上仿佛缠绕着无数哀嚎的怨魂!万剑齐发!如同九天降下的灭世血雨,撕裂了空间,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朝着中心那个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身影,暴射而去!

万剑破空,带起尖厉到撕裂神魂的呼啸,整个血色苍穹仿佛都在这一击下向内塌陷,目标直指那风暴中心摇摇欲坠的身影。

剧痛如同亿万只毒虫啃噬着每一寸筋骨,星罗的血在掌心滚烫如烙铁,灼烧着他的神魂。弈湫的视野被血色浸染,模糊一片,唯有那万道猩红剑光,如同索命的毒蛇之信,越来越近。他低头,目光落在掌中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上。血痕蜿蜒,覆盖了那个歪扭的“湫”字,像一道凄厉的伤口。

棋盘仍在身前悬浮,混沌的盘面幽光流转,冰冷地映照着这末日景象。棋子环绕,嗡鸣着,如同等待最终指令的士兵。

要结束了吗?

不!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无边的悲怆,以及对星罗陨落的不甘,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他濒临破碎的躯壳内轰然爆发!那意志甚至超越了剧痛,压过了死亡的气息!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庞扭曲如修罗,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疯狂光芒!

“弈天穹!老贼!你以全族为祭,以天地为局……”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穿透万古的恨意,“今日,我便用这盘棋,掀了你的桌子!”

就在第一波毁灭性的血色剑雨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弈湫动了!

他染血的右手,如同握着一支饱蘸了生命与怨恨的画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却又精准到极致的疯狂,猛地拍向悬浮的“天地劫枰”!

不是落子,而是以掌为印,以血为墨,狠狠印在那混沌盘面的正中心!

“天地同寿!万劫同归!给我——开!!!”

轰——!!!

以他染血的手掌为中心,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毁灭风暴,骤然从“天地劫枰”的核心爆发出来!

那不是能量的宣泄,而是规则的崩塌!

劫枰之上,那永恒流转的混沌,第一次被彻底点燃!幽暗的混沌之光瞬间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吞噬一切的虚无之暗!这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疯狂旋转、扩张!一个微型的、却蕴含着寂灭一切法则的“归墟”漩涡,在棋盘中心悍然形成!

漩涡出现的瞬间,时间、空间、光线、声音……所有有形无形的存在,都被那恐怖的吸力扭曲、拉长、然后无情地扯碎、吞噬!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万道攒射而至的猩红剑光!它们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甫一靠近那旋转的归墟漩涡,便发出刺耳的哀鸣!剑身上凝聚的怨魂之力、血脉精元,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剥离、撕碎,然后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彻底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漩涡在膨胀!它贪婪地吞噬着剑光,吞噬着血色阵图散发的邪异光芒,吞噬着弥漫在天地间的血腥怨气!那遮天蔽日的“万灵血祭大阵”,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巨大蛛网,剧烈地颤抖、扭曲、哀鸣!构成阵图根基的血色光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光柱中无数痛苦挣扎的族人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连同光柱本身蕴含的庞大能量,被那归墟漩涡强行抽离、吞噬!

“不——!这不可能!”大族老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数位族老共同主持、倾尽全族之力发动的大阵,在那恐怖的归墟漩涡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裂、瓦解!他试图切断与大阵的联系,却惊恐地发现,那漩涡的吸力已经锁定了他们这些核心主持者!一股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怖吸扯力传来,他体内的精血、修为、乃至生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其他族老同样如此,一个个面容瞬间枯槁下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弈湫站在那疯狂扩张的归墟漩涡中心,如同掌控寂灭的神只,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烛。他的身体在漩涡恐怖的反噬之力下剧烈颤抖,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又被身周的虚无黑暗瞬间吞噬。生命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但他染血的手,依旧死死地按在劫枰的中心!他的目光,穿透了肆虐的虚无风暴,死死锁定了下方祖祠深处,那个刚刚冲天而起、试图稳定大局、此刻却满脸惊骇与暴怒的身影——族长弈天穹!

“老贼……看到了吗……”弈湫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盖过了归墟的轰鸣,“这盘棋……你……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按在棋盘中心、那早已被自身鲜血浸透的手,猛地向下一压!用尽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做出了一个“落子”的动作!

落下的,不是棋子,是他自己残存的所有,是他的命魂,是他的恨与血!

轰隆隆——!!!

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骤然膨胀到了极致!随即,向内猛地一缩!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没有声音。

只有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也黑暗到极致的寂灭之光,以漩涡坍缩的原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横扫开来!

光所过之处,一切尽归虚无。

悬浮的云海石殿?齑粉。

下方连绵的殿宇楼阁?尘埃。

挣扎的族老?湮灭的血雾。

惊骇欲绝的弈天穹?连同他爆发出的、试图抵御的万丈神光,一同被那寂灭之光吞噬、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光芒扫过整个弈家族地,扫过神山,扫过大地……

当那寂灭的黑暗之光缓缓消散,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无法言喻的死寂,以及……彻底改变了的地貌。

曾经宏伟壮丽的弈家祖地,连同那座象征着家族权柄的神山,彻底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深坑。坑底并非嶙峋的岩石,而是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奇异琉璃质感的黑色地面。

更令人灵魂颤栗的是,这巨大深坑的底部,并非一片狼藉的废墟,而是被清晰地烙印上了十九道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

横十道,竖九道。

沟壑边缘光滑笔直,散发着微弱却永恒不散的寂灭气息。它们以一种绝对规则、绝对冷酷的方式,将这片承载了无数罪恶与悲欢的土地,切割成了一方巨大无朋、冰冷死寂的……天地棋盘。

风,呜咽着吹过这片新生的、死寂的棋盘。卷起黑色的尘埃,如同在为谁撒下纸钱。

在那象征着“天元”位置的最中心,深坑的最底部,只有一枚棋子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琉璃黑地上。

那是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湫”字,只是此刻,那个字被一道已然凝固、呈现出深褐色的血痕,彻底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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