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整个人都傻了，瘫在地上，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活……活下来了？
自己……竟然从这群活阎王的手里，活下来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高踞于马背之上，宛如神只般俯瞰着自己的赵无敌，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加深入骨髓的恐惧，同时在他心中炸开！
他不敢再多待一秒！
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都像是被泡在黄泉水里，连骨头缝都是冰的！
张茂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也顾不上那条被打断的腿传来钻心的剧痛，一瘸一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疯了一般地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奔逃！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生怕一回头，就会看到那尊杀神改变了主意，一支黑色的羽箭就会从背后，洞穿他的心脏！
赵无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道狼狈逃窜的背影，看着他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野狗，消失在密林的尽头。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刚刚放走的，不是一个敌军的百夫长，而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
直到张茂的身影彻底消失。
副将终于忍不住了，他催马上前一步，脸上写满了不解与焦急。
“将军！”
“为何要放虎归山？”
“此人虽然是个废物，但毕竟对我们玄甲军心怀怨恨！您……您还让他带话回去，这岂不是……”
岂不是在提醒韩云，让他早做防备吗？
在副将看来，兵者，诡道也！
像刚才那样，直接碾过去，让那韩云在温柔乡里死得不明不白，才是最完美的战法！
现在这般，无异于打草惊蛇！
然而，赵无敌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赵无敌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了那遥远的南方，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以为，我为何要留他一命？”
“真是看在他有几分骨气的份上？”
副将一愣，下意识地问道：“难……难道不是吗？”
“呵。”
赵无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到极点的弧度。
“所谓的骨气，不过是绝望之下的疯狂罢了。”
“这种用金钱和欲望堆砌起来的军队，他们的忠诚，他们的勇气，全都建立在一个‘利’字之上！”
“有利可图时，他们可以磕头叫爹，可以背叛同袍。”
“当死亡降临，无利可图时，那一点可怜的自尊，便成了他们最后能抓住的东西。”
“那不叫骨气。”
赵无敌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叫……无能狂怒。”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给副将消化的时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愈发冰寒。
“我之所以放他回去，就是要让他，把恐惧带回去。”
“我要让他，把我赵无敌的名字，把我玄甲军的威名，像瘟疫一样，在东郡城里散播开来！”
“我要让那个韩云手下所有被金钱收买的‘勇士们’，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副将听得心头剧震，隐隐明白了什么，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只听赵无敌继续用那古井无波的语调，陈述着一个残忍的事实。
“一支靠金钱维系的军队，最怕的是什么？”
“不是刀剑，不是死亡。”
“而是……无利可图的绝望！”
“当他们知道，自己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在我玄甲军的铁蹄之下，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当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你猜……”
赵无敌的嘴角，那抹傲慢的弧度，愈发明显。
“……他们还会不会为了那三倍的军饷，为了那顿顿的肉食，来跟我们拼命？”
轰！！！
副将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瞬间恍然大悟！
高！
实在是高啊！
将军这根本就不是打草惊蛇，而是要在那东郡城里，提前引爆一颗名为“恐惧”的炸弹！
让韩云的大军，未战先乱！未战先溃！
这等阳谋，这等气魄，简直闻所未闻！
“一群被金钱收买的乌合之众，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罢了，中看不中用！”
赵无敌最后下了定论，语气里充满了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最终审判。
“传我军令！”
“全军，继续前进！”
“无需任何计谋，无需任何试探。”
他勒转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麾下五万沉默如山的玄甲军，声音如九幽寒风，响彻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碾过去！”
“用最纯粹的力量，告诉那群被猪油蒙了心的废物——”
“在真正的军队面前，金钱，一文不值！”
“是！！！”
五万玄甲军，齐声爆喝！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杀气，将天边的阴云，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股被李贵的言语点燃的鄙夷与愤怒，此刻，已经彻底转化为了最纯粹、最冰冷的杀意！
他们不再觉得这是一场侮辱。
这是一场净化！
一场用铁与血，来洗刷“军人”二字所蒙受的玷污的……神圣之战！
黑色的洪流，再次缓缓开动。
那整齐划一的步伐，那沉默肃杀的气势，比之前，更加令人心胆俱裂！
……
东郡。
郡守府。
韩云正优哉游哉地躺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清茶，听着小曲儿，眯着眼睛，好不惬意。
自从有了风语楼这个“顺风耳”，整个东郡的发展简直是一日千里，政务有吴用、萧何，军事有陈默和王霸，他这个主公，倒是落得个清闲。
就在这时。
“主公！主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声咆哮，从府外炸响！
韩云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烫得他“嘶”地一声，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独臂将军王霸，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满脸铁青，双目赤红地冲了进来！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仇的！
“我说老王，你这火急火燎的，天塌下来了？”
韩云放下茶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主公！比天塌下来还严重！”
王霸“哐当”一声，将手里的佩刀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他指着门外，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