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
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倍的，几乎能把人活活熏晕过去的刺鼻酒气，混合着那股子诡异的药草苦味，冲天而起！
“倒！！！”
随着管事一声令下！
伙计们两人一组，抬起巨大的酒坛，将坛口对准了那片清澈的水潭！
哗啦啦啦——
浑浊的、带着刺鼻气味的劣质烧刀子，如同黄色的瀑布，疯狂地涌入潭水之中！
紧接着，是那些早已熬煮成漆黑药汁的巴豆、大黄……
咕咚！咕咚！
粘稠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液体，被一桶一桶地倾倒进去！
仅仅是片刻功夫！
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潭，就像是被滴入了无数墨汁的清水，迅速变得浑浊、肮脏！
水面上，开始泛起一层诡异的黄褐色泡沫，还冒着一个个古怪的气泡。
那清澈的“碧玉”，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潭令人作呕的……毒药！
一个年轻的伙计，看着眼前这堪称“断子绝孙”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管……管事……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是不是太损了点啊……”
管事闻言，走过去重重一拍他的后背，一脸正色地训斥道。
“损？你懂个屁！”
“这叫兵不厌诈！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叫主公的无上智慧！”
他指着那潭已经彻底变了颜色的“毒水”，唾沫横飞地说道。
“你想想！五万玄甲军，喝了咱们主公亲手调制的‘甘露’！通体舒畅，一泻千里！”
“到时候，他们还有力气提刀杀人吗？他们还有脸面冲锋陷阵吗？”
“这，才是战争的最高境界！”
“咱们不杀人，咱们只是……让他们丧失做人的尊严！”
管事越说越兴奋，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大手一挥，对着所有人咆哮道。
“都给老子动作快点！”
“一滴都不能留！把主公的‘心意’，全都给老子灌进去！”
“让那帮瞧不起咱们的玄甲军，好好尝尝咱们东郡的‘待客之道’！”
“让他们永生永世都记住，来自咱们主公的，这份……人道主义关怀！”
在管事的咆哮声中，所有伙计最后一丝的犹豫和不忍，也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参与了惊天阴谋的扭曲快感！
上百车，数千坛的烧刀子和泻药，被毫不吝惜地，全部倾倒入了这个小小的水潭之中！
当最后一滴“毒酒”流尽，整个葫芦谷深处，已经弥漫着一股足以让神佛都退避三舍的诡异气味。
那潭水，已经彻底变成了黄褐色的泥浆，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仿佛地狱的入口。
管事背着手，站在潭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西方那片深邃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又期待的冷笑。
“赵无敌啊赵无敌……”
“希望你和你的五万大军，会喜欢我们主公……为你们精心准备的这份大礼啊……”
……
两天后。
通往东郡的官道上，一支军队正在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疯狂行军。
这便是赵无敌麾下，那支曾经令北疆蛮族闻风丧胆的……玄甲军！
然而此刻，这支昔日的大炎铁壁，早已没了半分威风凛凛的模样。
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所有的重甲、辎重、甚至是备用的武器，全都被丢弃在了路上。
每一个士兵，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皮甲，背着三天的口粮和一柄赖以生存的兵刃。
他们的脸，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黝黑干裂，嘴唇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白皮，有些甚至已经裂开了血口。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他们的水囊，早在一天前，就已经彻底空了。
此刻支撑着他们没有倒下的，除了对军神赵无敌那近乎盲目的信任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葫芦谷！
那里有水！
这是赵无敌亲口向他们许诺的！
“将军……葫芦谷……还有多远？”
副将催动着同样口吐白沫的战马，凑到赵无敌身边，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兄弟们……真的快撑不住了……”
放眼望去，五万大军的队列已经拉得极长，歪歪扭扭，再无半点章法可言。
不断有士兵因为脱水和力竭而倒下，然后被身边的同袍咬着牙，硬生生架起来，拖着往前走。
这已经不是一支军队了。
这更像是一群正在被死神追赶的……难民！
赵无敌没有回头。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同样布满了灰尘和疲惫，深邃的眼窝下，是两片浓重的青黑。
他的喉咙，也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干得发痛。
但他不能表现出分毫的软弱。
他是军神，是这五万玄甲军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若是倒了，这支军队，就真的完了。
“快了。”
赵无敌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副将那几乎要熄灭的眼神，又重新亮起了一丝光芒。
就在这时！
前方烟尘大作，一名负责探路的斥候，骑着快马，正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狂奔而来！
人还未到，那嘶哑而又狂喜的吼声，便已经远远传来！
“将军！！！”
“谷口！是葫芦谷的谷口啊！！！”
轰——！
这声嘶吼，如同在死寂的荒原上，炸响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春雷！
所有还勉强站着的玄甲军士兵，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全都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那双布满血丝，几近绝望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葫芦谷！
到了！
水！
有水了！
“呜啊啊啊——！”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喜极而泣的怪叫！
下一秒，这股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彻底引爆！
“葫芦谷！是葫芦谷！”
“水！老子要喝水！”
“冲啊！！”
刚刚还像是一群行尸走肉的士兵们，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们扔掉了手中最后的累赘，嘶吼着，咆哮着，连滚带爬地，朝着前方那隐约可见的谷口，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军纪？
阵型？
在生存的本能面前，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水！
赵无敌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又疯狂的一幕，没有下令阻止。
因为他自己，也狠狠地一夹马腹，催动着坐下疲惫的战马，冲在了最前面！
他的心，也在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