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
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发现嗓子眼儿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韩云压根就没兴趣听他废话。
他背着手，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狮王，慢悠悠地踱到那套失败的甲胄面前，伸脚踢了踢那冰冷的钢板，发出一阵“铛铛”的闷响。
“陈默，老张。”
他头也不回地喊道。
“末将在！”
“老朽在！”
陈默和张老铁匠赶紧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你们两个，也给本主公听好了。”
韩云的目光，扫过这两个人，一个，是“铁浮屠”的构想者，另一个，是具体的执行者。
“这‘铁浮屠’，是咱们韩家军未来的杀手锏！是本主公用来横扫天下的底气所在！”
“所以，它必须成功！也只能成功！”
“本主公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是去请教神仙也好，是去求教鬼神也罢！”
他猛地一回头，目光如刀，死死地盯住了还跪在地上的公孙胜。
“半个月！本主公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后，本公主要看到一套全新的‘铁浮屠’！一套既能扛得住刀砍箭射，又能让士兵穿着它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甲胄！”
“要是还跟今天这玩意儿一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铁棺材……”
韩云咧嘴一笑，那笑容，看得公孙胜心里直发毛。
“那你们三个，就一起穿上，去给王霸的大头兵们，当靶子耍耍！”
这话一出，陈默和张老铁匠的脸，“唰”的一下也白了。
这……这简直就是军令状啊！
还是签了就得死的那种！
公孙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啊！”
他现在是彻底没辙了，只能抱着韩云的大腿求饶。
然而，韩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潇洒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钢厂上空回荡。
“本主公，只要结果。”
……
夜，深了。
整个钢厂，却依旧灯火通明。
“乾坤造化炉”的轰鸣声，像是巨兽的酣睡，沉闷而有力。
而另一边的打铁铺子里，气氛却压抑得像是坟墓。
公孙胜、陈默、张老铁匠，三个人围着那套失败的甲胄，谁也不说话，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张老铁匠先开了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自己的老腰，一脸的绝望。
“又要轻，又要坚固，这……这根本就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啊！老朽打了一辈子铁，就没听说过这种道理！”
陈默也是眉头紧锁，他蹲在地上，用一根铁条，在那副滑稽的“铁王八”草图上划来划去，嘴里念念有词，陷入了魔怔。
唯有公孙胜，这位刚刚被下了死亡通牒的工部尚书，此刻的表现，却有些反常。
他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唉声叹气。
他就那么背着手，围着那套甲胄，一圈一圈地走着，嘴里同样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不对……不对……主公绝非凡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暗合天道……”
“此劫，非死劫，乃是生劫！”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主公这是在点化我啊！”
“可……天机何在？天机究竟何在啊？”
他捻着胡须，走得越来越快，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焦急，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张老铁匠和陈默看着他这副样子，都以为他被主公给吓疯了，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给工匠们送夜宵的小厮，提着一个木桶走了进来。
木桶里，是刚从河里打上来的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许是路上颠簸，一条巴掌大的鲤鱼，猛地从桶里跃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在了公孙胜的脚边。
那鲤鱼在地上拼命地蹦跶着，身上的鳞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公孙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片片紧密相连，却又能在鱼儿扭动时灵活开合的鱼鳞时……
他整个人呆住了。
他那双原本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猛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精光！
“鳞……鳞片！”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地上的那条鱼，又指了指旁边那套笨重的钢铁甲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如同梦呓般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龙！鲤鱼跃龙门，方可化龙！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这鳞甲，才是真正的龙甲啊！”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公孙胜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癫狂而又充满了狂喜！
“哈哈哈哈！天机！这就是天机！主公，您真是神人也！”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陈默和张老铁匠都给吓傻了。
完了，这老神棍，是真疯了。
然而，下一秒，公孙胜就用行动证明了，他不但没疯，反而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鲤鱼，冲到张老铁匠面前，将鱼怼到他的脸上，双目赤红地咆哮道。
“老张！快！看！就照着这个做！”
“把钢板，敲成这样一片一片的！用铆钉连起来！关节处，对！关节处用铜轴连接，要让它像鱼的身体一样，可以随意扭动！”
在经历了整整一夜，近乎癫狂的捶打和锻造之后。
第二天清晨，当韩云打着哈欠，出现在钢厂时。
一个头发凌乱，眼圈乌黑，袍子上满是油污和铁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的身影，扛着一件黑黝黝的东西，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公孙胜！
“主公！臣，幸不辱命！”
公孙胜“哐当”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那是一套全新的甲胄！
与昨天那套笨重的铁壳子截然不同！
这套甲胄，通体由无数巴掌大小、边缘带着弧度的黑色钢片，层层叠叠地铆接而成，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细密的光泽，宛如一条黑色巨蟒的皮肤！
最关键的是，在胸甲、臂甲、腿甲的关节连接处，都用黄澄澄的铜制转轴巧妙地连接起来，显得异常灵活。
公孙胜一脸的嘚瑟，他献宝似的拿起一套护臂，自己穿戴上，然后当着韩云的面，伸直，弯曲，甚至还骚包地转了个圈。
那护臂上的数百枚甲片，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轻响，如同水波流淌，竟没有丝毫的滞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