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云顶苑”私厨包厢。水晶吊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红木圆桌上，映照着十年未见的老同学们神色各异的脸。空气里浮动着松露焗龙虾的香气、年份红酒的醇厚，以及一种微妙的、被社会地位悄然重塑的距离感。
“要我说，真正的科技创新还得看硅谷，人家那才叫前沿！”昔日的学霸张扬，如今一身阿玛尼西装，腕表折射着冷光。他晃着红酒杯，语调带着刻意为之的“国际视野”，“国内这些所谓‘黑科技’，什么意念协同制造、量子脑波分析…听着玄乎，虚火太旺！核心技术专利呢？市场验证呢？不能总靠情怀买单吧？”他目光扫过在座几位明显混得不如意的同学，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曾经的班花李薇，如今是疲惫的全职妈妈，闻言只是默默切着盘中的牛排。创业失败、正在送外卖的刘强，讪笑着附和：“张总说的是，咱们也就看个热闹，踏实过日子呗。”气氛有些凝滞。
“林默，你小子可是稀客！”班长王海试图暖场，拍了拍身边穿着普通灰色连帽卫衣的林默肩膀，“毕业就神隐了，群里艾特十次回不了一次！现在在哪高就？听说搞…呃，传统文化研究？”他努力回忆着林默在群里模糊的签名。
“嗯，算是吧，打打杂。”林默笑了笑，端起手边的清茶啜了一口，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他身上没有任何张扬的logo，气质温润内敛，与这觥筹交错的场景格格不入，仿佛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与周围的浮躁隔开。
“打杂？”张扬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切，“林默，不是我说你。这年头，搞那些玄乎的东西，能有啥前途？我认识几个国际基金的大佬，专投硬科技。要不要给你引荐下，转个行？哪怕去他们那儿当个分析师助理，也比…”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已昭然。
“谢谢张总，暂时还应付得来。”林默语气温和，既无被轻视的恼怒，也无刻意反驳的锋芒。这时，一个年轻服务员端着滚烫的松茸汤，脚下似乎被地毯绊了一下，惊呼声中，汤汁猛地泼向林默胸前！
“小心！”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预想中的狼狈并未出现。林默的手不知何时已挡在胸前，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精准的角度一抖一引，那泼洒的滚烫汤汁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拢住，顺着他的手臂外侧滑落，竟连一滴都没溅到身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意拂去灰尘。他另一只手已稳稳扶住了惊魂未定、差点摔倒的服务员小哥的托盘。
“没事吧？”林默问的是服务员。
“没…没事！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脸都吓白了，连连鞠躬。
“下次小心脚下。”林默松开手，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臂外侧的水渍，仿佛刚才那近乎违背物理定律的卸力手法只是错觉。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张扬那句卡在喉咙里的“快擦擦”都没来得及出口。
“嚯！林默，你这…练过？”体育委员赵刚看得真切，忍不住出声，眼神惊疑不定。
“一点应急的小技巧。”林默轻描淡写，将纸巾丢进骨碟，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粒灰。张扬张了张嘴，那句“衣服脏了我赔你一件”硬生生憋了回去，看着林默那件毫发无损、甚至没沾半点油星的普通卫衣，莫名有些气闷。这小子，邪门！
聚会继续，话题在张扬主导下转向了海外置业、移民监和子女国际教育。李薇看着手机里孩子的照片走神，刘强闷头喝酒。林默依旧安静，偶尔回应邻座的闲谈，目光偶尔扫过窗外江城的璀璨灯火，深邃的眼底似乎映照着更遥远的东西——昆仑山巅那隐现的猩红光晕，如同悬于文明之上的倒计时。
正当张扬高谈阔论他如何帮某位“国际友人”牵线搭桥引进“真正的高端生物科技”时，包厢墙壁上那面巨大的高清电视屏幕，原本播放的财经新闻画面突然中断！所有频道信号被强行切入同一个震撼人心的直播现场！
“各位观众！这里是国家电视台、全球同步直播！我们正位于沈舟集团总部‘未来之城’试验场！就在此刻，人类交通史即将迎来颠覆性的一刻！”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带着颤抖。
画面中，一架流线型、充满未来感的银白色梭型载具，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没有车轮！没有喷射口！没有任何可见的支撑或动力装置！它就那么违反常识地、平稳地悬停着，如同摆脱了重力的束缚！
“沈舟集团正式发布全球首款量产级民用‘空轨’载具——‘启明号’！它搭载的核心技术‘零重力场协同引擎’，源于集团在鲁班古法营造学与量子引力场协同领域的划时代突破！最高设计时速800公里，能源消耗仅为同级飞行器的15%，标志着我国在新能源与智能交通领域已实现代际领先！”主持人的声音几乎被现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掌声淹没。
画面切到发布台中央。沈舟，这位极少公开露面的科技巨擘，一身简约的深色中山装，正从容不迫地向世界介绍：“‘启明’的核心并非简单的悬浮，而是对空间曲率的局部干涉与重塑。灵感源于对古代‘天工开物’智慧的再诠释与现代物理的深度融合…首批三座试点空港将于下月在江城、鹏城、雄安启用！”
反重力汽车！真正来自东方的未来科技！
这行巨大的、燃烧般的标题在屏幕下方滚动。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刀叉落在盘子上的脆响、倒吸冷气的声音、酒杯脱手滚落桌布的闷响…此起彼伏。张扬脸上那指点江山的从容彻底僵死，眼睛瞪得几乎脱出眼眶，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死死盯着屏幕里那悬浮的造物，仿佛看到了外星飞船。李薇捂住了嘴，刘强手里的半杯酒全洒在了裤子上都浑然不觉。
紧接着，直播画面切换到一个高端论坛的历史镜头集锦——沈舟正与一位穿着深灰色连帽卫衣的年轻男子并肩而立，低声交谈。镜头给了两人侧脸一个特写：沈舟神情郑重，带着明显的尊重；而他身边的年轻人，赫然正是此刻坐在这个包厢角落、刚刚被张扬“建议”转行的林默！画面下方打出一行小字：沈舟集团首席战略顾问、伏羲研究所特聘首席科学家，林默先生。
唰！
十几道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林默身上！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复杂的情绪在每一张脸上翻滚。刚才还高谈阔论“国际视野”的张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活像被人当众抽了几记耳光，火辣辣的疼。他想挤出个笑容，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自己刚才在“沈舟集团战略顾问”面前炫耀认识国际基金“大佬”？还“建议”人家去当助理？巨大的荒谬感和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
“林…林默…这…这是你？”班长王海的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屏幕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默迎着全场的注视，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屏幕上那个与科技巨擘并肩的身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影像。“嗯，和沈总探讨过一些…关于古代力学结构现代应用的问题。”他的目光扫过张扬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并无讥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些暗讽从未入耳。
他从容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不好意思各位，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一步。班长，单我买过了，大家尽兴。”他拍了拍王海的肩膀，动作自然随意，如同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同学。
在死寂般的目送中，林默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门轻轻合拢，隔绝了门外安静的走廊和门内依旧凝固的空气。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包厢里才像解冻般，“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是林默！沈舟集团的顾问！”
“反重力汽车！他参与研发的？这…这哪是虚火，这是放卫星啊！”
“张扬，你刚才说的那些国际大佬…认识沈舟不？”有人忍不住促狭地问了一句。
张扬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抓起桌上的冰水猛灌了一大口，却呛得连连咳嗽，狼狈不堪，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刚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窘迫。扮猪吃老虎？不，林默甚至不屑于扮猪，他只是一直站在云端，平静地俯视着地上的喧嚣。
深夜的江城，霓虹如流淌的星河。林默坐在沈舟派来的“启明”原型车后座，车辆无声地悬浮滑行，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如画卷般平稳掠过，车内却平稳得感觉不到丝毫惯性。
车载通讯屏亮起，沈舟的半身像出现，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发布会效果不错，‘空轨’民用化的舆论铺垫基本完成。”沈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锐利，“昆仑那边，‘冰眼’的能量读数在过去48小时又飙升了17%！紫薇的‘锁芯校准’进度比我们预估的快。林默，‘破阵锥’的最终实弹测试数据出来了，能量耦合峰值达到理论值的92%，勉强够用。但我们最多还有72小时，必须发起冲击！”
“知道了。”林默望向车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城市的繁华，落在那片遥远的、被冰雪和猩红能量笼罩的死亡之谷。“‘启明’的技术原型，鲁班传承的‘天工浮空阵’，其空间曲率干涉原理，或许能干扰‘伪天机之眼’的力场结构。让苏工把相关模型参数同步给前线‘破阵锥’操作组。”
“已经在做了！”苏晚晴的声音从通讯屏旁切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充满干劲，“另外，童童下午又画了一幅画…雪山上的锁链，只剩最后三根了。”她的声音沉了下去。
通话结束。林默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携带的伏羲龟甲。冰凉的触感下，是昆仑山巅那令人心悸的搏动，以及火星奥林帕斯山深处，那缕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呼唤。同学会上的浮华喧嚣，如同隔世的尘埃，被更宏大也更沉重的使命瞬间吹散。
车辆无声滑入枫林公园旁静谧的小院。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苏晚晴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嗔怪：“回来啦？同学会大餐没吃饱吧？给你煮了面。”
客厅角落，童童正趴在地毯上，专注地画着什么。画纸上，被粗大锁链缠绕的雪山摇摇欲坠，锁链崩断处闪烁着刺眼的红光。而在雪山脚下，几道微小的、带着鲁班榫卯纹路的光束，正艰难地刺向山腰那只冰冷的巨眼。
林默走过去，揉了揉童童柔软的头发。孩子抬起头，大眼睛里没有了惊恐，只有一种奇异的专注，他举起画纸，指着那几道光束，小声说：“林叔叔，小飞机…能扎疼大坏蛋的眼睛吗？”
林默看着画，又看向厨房里苏晚晴忙碌的温暖背影，最后目光落回童童充满希冀的小脸上。他拿起一支绿色的画笔，在童童画中那几道代表“空轨”技术原型的光束旁，用力添上了一笔更凝实、更锐利的金光，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
“能。”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断金石的坚定，仿佛在回答童童，也是在回应昆仑山巅那无声的倒计时，回应那缕来自火星的古老召唤。“我们一定能扎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