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般的光爆中,小念瑶并未消散。刺穿胸膛的“斩因剑”熔化为滚烫的金液,沿着她的血脉奔涌。那金液流过的地方,皮囊寸寸龟裂剥落,显露出内里燃烧的琉璃之骨。三百个重叠的嘶吼从她喉中炸开,声音中既有李太白碎剑前的厉啸,亦有云清羽自焚幽冥时的绝唱,更有无数困在时空裂隙中的古老残响——那是被初代宫主楚夕颜当作柴薪燃烧殆尽的神魂,在此刻借她的骨血发出控诉。
北极星位碎裂后的混沌漩涡并未散去,反而演化成一口吞天巨棺。玄黑的星辰碎片交织着污浊的血丝,在漩涡边缘勾勒出一具女体的轮廓。那身影模糊而巨大,带着星体般窒息的重量,唯有眉眼间一点残酷的神韵清晰无比。楚夕颜!她并未被那贯穿时空的一剑钉死,星骸不过是她蜕下的旧壳。混沌漩涡便是她新的棺椁,亦是孕育最终形态的毒巢。
“还差一捧最烈的火呢……”混沌棺中传来的低语,竟引得整个昆仑墟山脉发出呻吟。万古冻土裂开蛛网般的巨隙,地脉深处蛰伏的炽热岩浆顺着裂痕倒灌向苍穹,猩红的岩浆流在低空凝滞、冷却,化作根根通天贯地的狰狞石刺,刺尖直指漩涡中心那具混沌女体!那是楚夕颜的根须,即将扎入这方天地的心脏。一根最粗壮、最靠近她的石刺顶端,岩浆忽明忽暗地鼓动,像一枚邪恶的胎心。那是神劫的胚胎,以天地为胎衣,以群星为祭品。
“呜——”
敖璃的残魂发出泣血龙吟。她的龙骨曾碎裂于极北之地的祭坛,龙魂曾被钉死在沧澜珠深处,此刻仅剩最后一道精魄,藏于最后一片染血的逆鳞之中。那逆鳞已被斩因剑的余芒波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不再是龙血的金辉,而是被污染、同化后的污浊浊光,如楚夕颜混沌棺外缠绕的污血同源。这是致命的侵蚀!
龙吟声里,一幅画面强行挤入小念瑶沸腾的识海:楚夕颜的虚影立在太古龙墓深处,指尖一滴心头血,坠入敖璃新生的蛋壳!那血印入龙胎骨髓,化作今日逆鳞深处纠缠的黑影枷锁。敖璃万年的挣扎不过是傀儡的踯躅,她所有的反抗,最终也只是将龙族的悲歌唱得更嘹亮些,为楚夕颜的终局增添一道壮丽的陪衬!
“昂——!”
绝望的嘶鸣撕裂苍穹。敖璃最后一片逆鳞如冰凌般彻底炸碎!碎鳞没有消散,反而像磁石般吸附向混沌漩涡中心的楚夕颜虚影。碎片贴附在她虚影的表面,每一片都烙印着太古龙文,闪烁着古老的控诉,此刻却被强行扭曲,鳞片上的龙文扭动变形,化为锁链烙印,死死禁锢住那虚影的手臂、腰腹、双足!龙魂化作了最后的牢笼,龙文异变为了最坚固的封印咒文!敖璃以自己的最后存在为祭,只为将那即将“生根”的存在,暂时钉在原地!然而虚影嘴角那抹嘲讽,无声地宣告着这囚笼的脆弱。
“丫头……” 一声近乎呓语的呼唤,沉重得如同万载玄冰坠入深渊,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从骨髓最深处荡开。
小念瑶琉璃骨身上跳动的金色火焰猛地一滞。循着那感应抬头望去,只见混沌漩涡深处,楚夕颜巨大的混沌虚影背后,一片比虚无更浓稠的黑暗角落,悬浮着一点微光。
那是一盏残破的灯。灯盏扭曲变形,像是熔化了又被强行捏合在一起,琉璃罩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随时都会彻底崩碎。灯芯早已不见,唯有一簇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残焰在艰难摇曳。那火焰孱弱到极致,却奇异地稳定着。焰心的核心,沉淀着一粒比沙砾更渺小、比星辰更璀璨的光点。
云清羽!
剥去幽冥之壳,被斩因剑斩落九世轮回孽火,又被楚夕颜剥离最后一缕护持清念的残魂……最终燃烧所有留下的,不过是这盏破烂油灯里挣扎的,一点纯粹的未灭心魂!
他的残魂灯焰艰难跳动了一下,一缕比月光更惨白、比情丝更坚韧的光丝,从那灯芯蜿蜒而出,轻轻拂过琉璃骨身小念瑶的心脏位置。
滋……
霎时间,小念瑶琉璃骨躯上所有跳跃的金焰尽数熄灭!一股洞穿万古、冻彻神魂的虚无感瞬间蔓延四肢百骸。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冰寒中,一股全新的力量陡然在琉璃骨骼深处爆发!
嗡——
那力量无形无质,非生非死,是斩断前尘后遗留下的绝对空白!它猛烈地震荡着,冲刷着琉璃骨身。骨头上残留的金色斩因剑纹路被强行抹去,三百怨魂的重叠嘶吼戛然而止,连烙印在骨缝里的佛魔道纹也瞬间剥离、灰飞烟灭。琉璃的骨骼变得更加纯粹剔透,如一块被命运之手狠狠打磨过的,冰冷而无情的混沌璞玉。
琉璃瞳孔深处,一点纯粹的黑芒疯狂旋动。那不是佛魔印记的残留,而是焚尽一切因果后残留的,混沌深渊般的道韵原点!
“我……我什么也不是了……” 琉璃骨身中传出的意念空茫,如同死去的星河在共鸣,“我是斩因之果?斩断的本身?还是斩断后残留的……虚无?”
楚夕颜被敖璃的龙纹碎鳞暂时钉锁的虚影,猛地爆发出开天辟地般的尖啸!啸声中,昆仑墟深处所有倒插的熔岩石柱,如同无数根巨大的血管骤然膨大、鼓动!深埋于天地根基处的灵气被疯狂抽吸。
咔嚓!
一块覆盖万顷的古老冻土陆基彻底倾覆、碎裂、融化!一个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凹陷形成,灼热的地脉毒火如同血浆,在里面翻滚蒸腾。
就在这疯狂膨胀的火焰漩涡中心,一口青铜巨棺的轮廓缓缓升起!那不是虚影,而是实体!棺椁表面刻满了太古先民叩拜的图腾,以及三百六十五枚日月星辰轮转的轨迹。此刻,图腾上的先民在烈焰中哀嚎挣扎,星辰轨迹正被污浊的血丝玷污、扭曲。巨棺的盖子上,一个巨大的九头蛇印记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天地的精粹。
混沌初开的洪流从那青铜巨棺深处冲刷而出。洪流所过之处,凝固的时空寸寸瓦解。历史成为沙尘,未来如烟消散,只有纯粹的,属于“现在”的创造与毁灭之力在狂暴奔涌!那是楚夕颜在“道寂”边缘找到的、驾驭世界根源的力量!
“献祭!还差最后的祭品——三百大道的本源道胎!”楚夕颜被封印的虚影发出指令。那口吞噬天地的青铜巨棺猛地洞开一丝缝隙!缝隙中探出的不是蛇影,而是亿万道纯粹由“道纹”组成的触手!
嗡!嗡!嗡!
触手撕裂虚空,精准地刺穿无数时空壁垒,探向一个个大道初生或巅峰的节点!一只符文触手贯穿了佛魔崖尽头打坐的古老佛陀金身,挖走了其腹中温养的初生舍利;另一只缠绕住九幽冥河深处一条盘旋在混沌黑莲上的魔祖祖龙法相,强行拔除它龙珠内的混沌魔种;一只触手刺入一座剑气凌霄的神山,将一个正在闭关冲击剑道绝巅的白衣剑修连同他身下的悟道青石一同卷入棺内;更有触手伸向了火焰山熔岩核心刚孕育出的火精灵祖胎、太古星辰星核内蕴育的先天星核剑胎、甚至还有一缕刺入轮回漩涡,试图捕捉一个新生的“主角”命运之种……
每一道被捕获的道胎真种,都在巨棺内引发一次微型的混沌湮灭。道胎的悲鸣被扭曲成“道寂”的音符,无数大道的韵律在崩坏中强行叠加。那青铜巨棺仿佛成了诸天万道的坟场,楚夕颜正在抽取无数大道本源消亡时的最后辉光,在疯狂与毁灭中酝酿着她混沌尽头的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