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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下方的黑洞中翻涌着粘稠如墨的魔气,那双猩红的巨眼在黑暗中缓缓转动,每一次眨眼都让整个空间的魔气剧烈震颤。林渊被苏月半扶半抱地靠在断柱旁,刚从仙力枯竭的眩晕中缓过神,便察觉到那股比殿主强盛数倍的恐怖气息,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月的手腕。

“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脱力的沙哑,左肩被魔焰灼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焦黑的衣料下,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苏月的指尖冰凉,顺着林渊的目光望向那片黑洞,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是魔神虚影……殿主早就和深渊魔神签订了契约,这祭坛根本不是为了修炼,而是用来承载魔神力量的容器。”她的声音发颤,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在此刻疯狂涌现——三年前殿主在望月宗废墟上画下的诡异符文,雨夜中他与心腹提及的“献祭”,还有自己贴身收藏的黑石玉佩上刻着的、与祭坛石柱如出一辙的纹路。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吼——!”

黑洞中的猩红巨眼突然张开,一道粗壮的魔气光柱直冲天际,恰好落在试图遁逃的殿主残躯上。黑雾缭绕的残躯如同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吮吸着光柱中的力量,原本溃散的黑袍重新凝聚,只是这一次,黑袍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血色纹路,每一道纹路里都流淌着滚烫的魔焰。

殿主的身形在魔气中重塑,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彻底化作血色,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间跳动着幽紫色的火焰,那火焰落地之处,坚硬的祭坛石面竟如融化的蜡油般滋滋作响。

“蝼蚁们,感受绝望吧。”殿主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语调,而是混杂着无数冤魂嘶吼的魔音,“这方天地,本就是为魔神大人准备的祭品!”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影扑向林渊。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数道残影,紫黑色的魔焰在空中拖出长长的轨迹,将林渊周身的空间都灼烧得扭曲起来。

林渊强撑着剧痛站起身,刚想拔剑,却发现体内仙力已如风中残烛。方才施展诛仙阵几乎掏空了他的根基,此刻别说凝聚剑罡,就连抬手都异常艰难。他只能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魔焰,可灼热的气浪还是燎到了他的发梢,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林渊哥哥!”洛轻舞在石门后看得心胆俱裂,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赵雷死死拉住。

“别去!”赵雷咳着血喊道,“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他眼睁睁看着林渊被殿主逼得连连后退,每一次躲闪都牵动着全身伤口,白衣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殿主显然没打算给林渊喘息的机会,他双手结印,祭坛四周的十二根石柱突然射出十二道黑色锁链,如同毒蛇般缠向林渊的四肢。这些锁链上布满倒刺,每一根都流淌着腐蚀性的魔气,一旦被缠住,恐怕瞬间就会被噬骨吸髓。

林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剧痛逼出最后一丝仙力,身形骤然拔高,险险避开锁链的缠绕。可就在他腾空的刹那,殿主的身影已出现在他头顶,带着魔焰的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噗——”

林渊如遭重击,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祭坛中央的石碑上。石碑应声碎裂,他顺着碎石滑落在地,喉头一阵腥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落在地上,竟被祭坛的黑气瞬间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林渊!”苏月惊呼着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掌心触及他胸口的位置,能清晰地感觉到骨骼碎裂的凹陷,她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滴在林渊沾满血污的脸上。

“哭什么……”林渊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想替她擦去眼泪,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我还没死呢……”

殿主悬浮在他们面前,紫黑色的魔焰在他掌心跳跃,眼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苏月,你现在看清了?这就是你犹豫再三想要保护的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苏月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她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明。她想起三天前雨夜,殿主抚摸着祭坛石碑,对心腹说“苏月那丫头还有用,等收拾了林渊,就让她成为魔神大人的第一个祭品”;想起半年前断魂崖,林渊为了护她,硬生生挨了魔蛛三下毒刺,脸色苍白却笑着说“别怕”;想起父亲临终前将玉佩塞给她,说“守住望月宗的传承,更要守住本心”。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愧疚与愤怒,此刻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够了!”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苏月口中迸发出来,她猛地将林渊护在身后,站起身直面殿主。那双原本盛满犹豫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与决绝,“你承诺过的!你说只要我帮你找到林渊,你就放过望月宗剩下的弟子,你说不会伤及无辜!”

殿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承诺?小丫头,你还真信?棋子也敢质疑棋手的决定?”他的目光扫过苏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望月宗的余孽早就被我斩草除根了,至于无辜……这世间万物,本就是为魔神大人提供力量的养料,谈何无辜?”

“你骗我……”苏月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黑石玉佩因过度用力而硌得掌心生疼。那玉佩上的纹路,此刻看来竟像是无数冤魂的哀嚎。

“骗你又如何?”殿主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若不是看在你体质特殊,能暂时承载祭坛力量,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他突然抬手,一道魔焰朝着苏月射去,“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本座就成全你,让你和林渊一起,成为魔神大人的祭品!”

苏月瞳孔骤缩,却没有躲闪。她知道自己不是殿主的对手,此刻只想用自己的性命,为林渊争取一线生机。

就在魔焰即将击中她的瞬间,一道微弱却坚定的金色光芒突然从她身后亮起。

“不准……伤她……”

林渊不知何时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双手撑地,体内竟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仙力,那仙力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到苏月身上,形成一道薄薄的金色护罩。

“嗤——”

魔焰撞在护罩上,发出一声轻响,虽未破开护罩,却让林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更加微弱。

“林渊!”苏月惊呼着回头扶住他,泪水再次决堤,“你傻不傻!你这样会死的!”

“我说过……会护着你……”林渊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在断魂崖……就说过……”

苏月的心像是被万千钢针穿刺,痛得无法呼吸。她看着林渊虚弱的模样,看着他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明明自身难保,却仍想着护她周全的眼神,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猛地转过身,将黑石玉佩举过头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玉佩不仅是控制祭坛的钥匙,更是当年父亲以望月宗秘法炼制的、能暂时封印魔神力量的法器,只是启动它的代价,是献祭自己的全部修为与生命。

“殿主,你错了。”苏月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棋子,也能掀翻棋盘。”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将全身灵力疯狂注入玉佩。黑石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那些原本流淌着魔气的纹路,此刻竟亮起了圣洁的金色符文。

“不好!”殿主脸色剧变,他终于意识到苏月要做什么,“你敢动祭坛?!”

他疯了一般扑向苏月,紫黑色的魔焰几乎要将整个祭坛点燃。

但已经晚了。

苏月看着扑来的殿主,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她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林渊,轻声道:“林渊,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将玉佩狠狠按在祭坛中央的凹槽里。

“嗡——!”

十二根石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漆黑的祭坛突然亮起无数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锁链般冲天而起,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金色大网,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殿主体内的魔气在金色符文的照耀下剧烈翻腾,仿佛遇到了克星般不断消散,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金光中扭曲变形。

苏月的身体则在快速变得透明,她的修为、她的生命,正顺着玉佩源源不断地注入封印。她看着半空中在金光中挣扎的殿主,看着身后眼中满是震惊与痛苦的林渊,最后笑了笑,彻底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苏月——!”

林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想要冲过去,却被金光阻挡在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散,心中的悔恨与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祭坛上空,金色的封印大网还在收紧,殿主的嘶吼声越来越弱,身上的魔气在金光的净化下不断消散。但在那金色大网无法触及的黑洞深处,那双猩红的巨眼却缓缓眯起,流露出一丝冰冷的嘲弄。

封印并未彻底完成。

林渊抹去脸上的泪水,眼中只剩下刻骨的仇恨与坚定。他扶着断柱缓缓站起身,体内竟因极致的情绪波动,重新凝聚起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捡起地上的长剑,指向黑洞深处的猩红巨眼。

“苏月用命换来的机会,我不会浪费。”

这一次,他要为她,为所有无辜牺牲的人,彻底终结这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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