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商弦歌暴喝一声,同时将一张遁地符拍在楚娴背上。符箓金光大作,楚娴的身影开始模糊。
\"不!\"楚娴拼命挣扎,却无法抵抗遁地符的力量。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元婴魔修的五指如钩,直接贯穿了商弦歌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楚娴惊恐的脸上。然后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西境荒原上,血月高悬,将整片焦土染成暗红色。狂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魔气腐蚀的焦臭。
商弦歌半跪在龟裂的大地上,玄色衣袍早已破烂不堪,胸口一个大洞,后背上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剧烈喘息着,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吞下千万根钢针。
手中的骂人蛇剑已经断成两截,剑身那条总是聒噪的小蛇此刻鳞片黯淡,有气无力地吐着信子:\"废...废物主人...快跑啊...\"
\"闭嘴...\"商弦歌用断剑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逃不掉……更何况、小爷...什么时候...逃过...\"
在他面前十丈处,魔修首领狞笑着举起足有门板宽的巨斧。
那斧刃上缠绕着粘稠的魔气,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鬼哭狼嚎的风声。
斧面上密密麻麻镶嵌着数百颗修士的金丹,此刻正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仙剑宗的天才?\"魔修首领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你的金丹,会成为我最漂亮的收藏品!\"
商弦歌的目光越过魔修,望向不远处被钉在石壁上的楚娴。少女的素白长裙已经被鲜血浸透,魔气锁链贯穿她的肩膀,将她像标本一样固定在岩壁上。
但她仍死死攥着胸前那枚发霉的馒头碎屑——那是商弦歌曾经随手扔给她的,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商...师兄...\"楚娴的嘴唇蠕动着,泪水混着血水滑落,\"走啊...\"
商弦歌突然笑了。他想起入门时长老说过的话,想起茜云骂他\"祸害遗千年\",想起楚娴总跟在他身后喊\"商师兄\"的傻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掌心全是黏腻的血。
\"走?\"他猛地扯下脖子上茜云给的保命项圈,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地面,\"小爷今天就让你们知道——\"
项圈炸裂的瞬间,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将血月都映得黯然失色。
光柱中,商弦歌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手飞快结印,体内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每转一圈就缩小一分,却迸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你疯了?!\"魔修首领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自爆金丹你会魂飞魄散!\"
\"正合我意!\"商弦歌大笑着,七窍开始渗出鲜血,\"下辈子重开,小爷依旧纵横天下!\"
他最后看了眼楚娴,少女正拼命摇头,嘴唇都咬出了血。商弦歌对她眨眨眼,做了个\"记得还我馒头\"的口型。
\"仙剑宗秘传——\"商弦歌周身燃起金色火焰,整个人如同陨落的太阳,\"星陨!!\"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金色浪潮以商弦歌为中心向四周席卷。魔修们的惨叫戛然而止,他们的身体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就化为齑粉。
楚娴被气浪掀飞出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商弦歌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透明,却仍保持着那个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当楚娴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恢复了深蓝色。她挣扎着爬向爆炸中心,十指被焦土磨得血肉模糊。
\"商师兄...商弦歌!\"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焦黑的土地上空空如也,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只有半截蛇形剑柄斜插在土里,那条毒舌的小蛇已经没了声息。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无数银白光点从焦土中升起,如同夏夜的萤火,又似银河倾泻。
它们在空中汇聚成模糊的人形,隐约能看出那个总爱叉腰站着的少年轮廓。
楚娴颤抖着伸出手,一粒星光落在她掌心,温暖得让人落泪。
\"这是...星魂?\"她想起古籍记载,唯有最纯净的金丹自爆后,才会化作守护星魂。
星光组成的人形对她挥了挥手,随即散作漫天光雨,向着仙剑宗的方向飘去。
楚娴仰着头,直到最后一粒星光消失在天际,才终于痛哭出声。
而悲痛欲绝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远处山顶上两颗血红的果子闪烁了两下,随即一道黑影闪过消失不见。
青锋城最高的茶楼上,秋月白正与城主对弈。他执白子的手突然一颤,白玉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
\"秋长老?\"城主疑惑抬头,却见秋月白面色骤变。
\"不好!\"秋月白猛地站起,身前的棋盘\"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他袖袍一挥,面前空间如同薄纸被撕开一道裂缝,身影瞬间瞬间消失不见。
城主呆立原地,杯中茶水还在微微晃动。
与此同时,仙剑宗丹房内,正在研究丹方的茜云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煞白。他腰间的一块玉佩\"啪\"地碎裂——那是商弦歌的本命玉!
\"敢杀我徒儿,找死!\"茜云的怒吼震得整个丹房簌簌发抖。他一脚踏碎地面,空间扭曲间,人已消失不见。
百里外的断崖上,秋月白一袭白衣立于月下。他手中的本命剑\"霜天\"正在鞘中剧烈震颤,剑穗上系着的银铃无风自动。
当星光飘过山崖时,白发剑修终于转过身来。一粒星光绕着他飞舞三圈,最后停在他摊开的掌心。
\"...值得吗?\"秋月白轻声问。
星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说\"当然值得\"。
秋月白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有霜雪消融。他翻手收起那粒星光,转身时一滴水珠坠入尘埃。
\"这一世...\"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你也算得偿所愿。\"
三个月后,仙剑宗山门。
新立的石碑前摆满了祭品。有弟子们折的纸鹤,有厨房大娘偷偷放的酱肘子,甚至还有几本最新的话本——虽然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
茜云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来,一脚踢开挡路的贡品。
\"混账东西!\"他红着眼睛把酒全浇在碑前,\"老子教你剑法不是让你去自爆的!\"
酒液渗入泥土,石碑上\"商弦歌\"三个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没人注意到,碑角处不知被谁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蛇图案,蛇头上还顶着个馒头。
青锋城商家此刻压抑的氛围让人喘不上气,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自从三个月前得知小儿子的死讯,整个商家就再也没了往日的热闹,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母亲颜贞一病不起,终日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证明她还活着。
父亲商诚一夜间白了头发,曾经威严的面容如今布满沧桑。
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妻子床边,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颜贞冰凉的小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却照不亮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门口台阶上,大哥商弦礼和二哥商弦乐并肩而坐。曾经如墨的黑发已染上烟灰色,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两人如同雕塑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老管家带着一众仆人端着饭菜进来,见到这副场景,又摇摇头转身离开。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就凉了,就像这个家再也暖不起来的心。
倏然,一道白衣身影如月光浮现。兄弟二人同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抬头看向来人。待看清是秋月白后,又木然地低下头,恢复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秋月白看着这往日喧闹繁华的庭院,如今满是凄凉与萧条。
他迈步进入内室,他站在商诚面前,声音清冷淡漠:\"他是天罚之魂,受九世轮回不得善终。\"
商诚缓缓抬起猩红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你如何知?\"
秋月白撩开雪白的衣袖,露出腕间一枚青玉扣。那玉扣莹润生辉,内里似有流光转动。
只是一瞬,他又将衣袖收回,淡淡道:\"本座道侣,缘何不知。\"
商诚瞪大了眼睛,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禁海大战身陨的桃妖?\"
\"是落华君。\"秋月白纠正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所以他还有下一世?\"商诚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
\"嗯。\"
\"那他......\"商诚猛地站起身,却又颓然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