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银川脸色大变:\"他吸收了那孩子的黑斑?!\"
涂山彧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小的身体因力量暴走而颤抖。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寒潭的怨气、黑雪的诅咒、甚至那些被冰封的亡魂的执念……
\"彧儿,看着我!\"老狐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青铜古镜对准他的面孔,\"集中精神,将力量导入镜中!\"
镜面映出涂山彧痛苦的小脸,下一秒,一道黑光自他眉心射出,被古镜尽数吸收。镜面上的斑驳锈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繁复的星图纹路。
涂山银川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天狐星象图》?传说中能镇压一切邪祟的至宝,竟然一直藏在禁阁?\"
老狐王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地引导着涂山彧体内暴走的力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黑气不断被古镜吸收,涂山彧身后的雾尾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两条实体尾巴软软地垂落。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抽离,涂山彧腿一软,昏倒在老狐王怀中。
禁阁重归寂静,只有冰层下那些睁开的眼睛,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老狐王疲惫地站起身,将孙儿交给赶来的阿满:\"带他回去休息。从今日起,每日午时带他来禁阁一个时辰。\"
涂山银川捡起剑,神色复杂地看着昏迷的儿子:\"父王,您究竟想做什么?\"
老狐王摩挲着青铜古镜,镜面上的星图根据正缓缓隐去:\"墨狐的宿命,未必只有毁灭一途。若彧儿能学会控制这份力量……\"
他抬头,目光穿透禁阁厚重的石门,望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或许,他能终结这场怪异气候。\"
这场黑雪持续了整整三年。
青丘的子民早已习惯抬头望见铅灰色的天空,习惯屋檐上积着污浊的雪泥,习惯在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听见风中传来的呜咽声——像是某种古老生灵的哭泣。
涂山彧六岁这年,黑雪突然变得狂暴。
雪片不再轻柔飘落,而是如刀锋倾泻而下,刺穿屋顶,割裂树皮,甚至将几只来不及躲避的幼狐生生钉死在雪地里。
青丘的结界开始崩裂,圣泉冻结成漆黑的冰,狐族长老们夜夜在宗祠内焚香祷告,却无法阻止灾厄蔓延。
涂山银川站在城墙上,望着被黑雪笼罩的山川,终于下定了决心。
“带他过来。”
——
涂山彧被带到了青丘最高的“断罪崖”。
崖下是万丈深渊,传说那里通往幽冥,是狐族处置罪人的刑场。
涂山银川一身玄甲,手持先祖传下的诛邪剑,剑锋映着漫天黑雪,寒光凛冽。
老狐王涂山璟鸿站在一旁,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手中紧握的青铜古镜微微发烫,镜面星图明灭不定。
“父亲……”涂山彧仰头望着涂山银川,声音很轻,“您要杀我吗?”
涂山银川的指尖微微颤抖,却仍冷声道:“墨狐出世,黑雪降临,这是涂山氏的宿命。唯有斩断因果,才能终结这场灾祸。”
涂山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里隐约浮现出金红色的星纹——那是他昨夜预见死亡时留下的痕迹。
“如果我的死能结束黑雪,”他轻声说,“那我愿意。”
老狐王猛地抬头:“彧儿!”
涂山银川的剑已经举起。
可就在剑锋即将落下的一瞬——
涂山彧的右眼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琉璃瞳孔中的星轨疯狂旋转,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轰——!”
整片苍穹的黑云被生生撕裂,露出久违的天光。
涂山彧的身体缓缓浮空,三条漆黑的狐尾在身后舒展——两条实体,一条由黑雾凝聚。
他的眉心那点暗红如火焰燃烧,周身缠绕着金红色的星纹,仿佛与天地共鸣。
“原来……是这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不再是孩童的稚嫩,而是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黑雪不是诅咒,而是未散的‘怨’。”
三百年前,涂山氏曾为争夺王位掀起血战,无数狐族惨死,怨气凝结成雪,世代不化。
墨狐的宿命,从来不是带来灾祸,而是——吞噬怨气,终结因果。
涂山彧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我来……结束这一切。”
刹那间,漫天黑雪倒卷,化作无数道漆黑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金红色的星纹如锁链缠绕全身,将那些污浊的怨念尽数镇压。
“彧儿!停下!”老狐王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涂山银川一把拉住。
涂山银川的剑早已落地,他的眼中倒映着儿子的身影,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在净化黑雪。”
——
当最后一片黑雪消融时,涂山彧从高空坠落。
他的身体几乎透明,皮肤上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右眼中的星轨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漆黑。
老狐王颤抖着接住他,青铜古镜“咔嚓”一声裂开,镜中的星图化作光点消散。
涂山银川跪在一旁,伸手抚上儿子的脸,却摸到一片冰凉。
“彧儿……”
涂山彧微微睁开眼睛,左眼依旧清澈,右眼却漆黑如墨。
“父王……”他虚弱地笑了笑,“雪停了。”
——
青丘的天空,终于放晴。
黑雪停歇的第七日,听雪阁的瓦檐上结了一层薄霜。
阿满搓着手呵气,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汤药放在案几上。
药汁漆黑粘稠,表面浮着几片暗红色的花瓣,散发出苦涩的腥气。
这是老狐王亲自调配的\"镇灵汤\",用来稳定涂山彧体内暴走的力量。
\"小公子,该喝药了。\"
窗边的幼狐没有回头。他赤脚站在冰凉的青砖上,单薄的白色里衣被晨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只随时会破碎的纸鸢。
三岁的涂山彧比同龄狐族瘦小许多,唯有那双异色瞳孔越发妖异——左眼琥珀清透,漆黑的右眼隐隐有星光浮现,此刻正倒映着天际一缕奇特的云痕。
那道云痕细如发丝,泛着淡淡的金红色,自东向西贯穿整个青丘上空,宛如天神用朱笔在苍穹划下的一道印记。
\"阿满。\"涂山彧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平静,\"那是什么?\"
小丫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寻常的朝霞:\"云...云彩?\"
涂山彧摇头,伸出细瘦的手指:\"是星轨。\"
阿满瞪大眼睛,依旧什么也没看见。但当她低头时,却发现案几上的汤药表面,竟也浮现出与天空如出一辙的金红色细线!
\"哗啦——\"
药碗突然炸裂,黑色药汁溅了满地。那些液体如同活物缓慢蠕动,迅速凝结成数十个古怪的符号,在砖石上组成一个诡异的阵图。
阿满吓得跌坐在地,却见涂山彧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符号。
\"七月十五,月蚀之时......\"幼狐无意识地呢喃着,右眼星轨疯狂旋转,\"有人要死了。\"
正午时分。
青铜古镜悬浮在半空,镜面映出涂山彧苍白的小脸。老狐王双手结印,九条雪尾在身后舒展,浩瀚的灵力化作银丝,将幼狐与古镜连接在一起。
\"今日试着引导星力。\"老狐王声音温和,\"彧儿,看着镜中自己的右眼。\"
涂山彧抿着唇,琉璃右眼中的星轨渐渐亮起微光。
镜面随之泛起涟漪,竟浮现出一片浩瀚星空!那些星辰并非静止,而是沿着特定轨迹缓缓运行,形成复杂而精妙的图案。
\"很好。\"老狐王眼中闪过欣慰,\"现在试着将一缕星力引入掌心。\"
幼狐伸出右手,镜中一颗暗红色的星辰突然偏离轨道,化作流光没入他的指尖。
刹那间,涂山彧整条手臂都亮起金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与今晨天空的云痕一模一样!
\"啊!\"他忽然痛呼一声,踉跄后退。手臂上的星纹突然暴走,在皮肤下如毒蛇快速游窜。
老狐王脸色骤变,急忙撤去灵力。古镜\"咣当\"坠地,镜面星图瞬间消散。
\"怎么会......\"他抓起孙儿的手腕探查,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普通星力,是凶星'荧惑'的煞气!\"
涂山彧蜷缩在地上发抖,右眼星轨紊乱不堪。老狐王正要施救,禁阁石门突然被撞开——
涂山银川满身是血地冲了进来:\"父王!大祭司......死了!\"
老狐王浑身一震:\"何时?\"
\"就在半刻钟前。\"涂山银川声音发颤,\"他在祭坛占卜时,突然七窍流血......尸体上布满了金红色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