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如此?”云容想不明白,“是转世么?转世通道……”分明被十宗联手把控,哪怕亲手把龙魂打散收进龙佩,也从不敢懈怠。
这千年,但凡是疑似白龙龙魂转世的那些魂魄,无一例外都被打散永不超生了。
“没有转世,也不是夺舍,我花千年时间,为她凝聚了一副肉身,现在只差那些东西。”
蔺慈安语气平淡,对于自己究竟付出什么来凝聚这一副逆反天地规则的肉身草草带过,即便如此,云容也知道蔺慈安吃的苦头绝对不少。
“她的龙角被我带出后,葬在了一处秘地,霁光,当年,今日,我做得都不如你,没能救她,一生之憾。”云容摸了摸心口处,“生了心魔,修为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蔺慈安像是有些诧异云容的话,“你……”
不止是云容,连成三娘也是,她们似乎内疚了千年也忏悔了千年,可千年之前的那些日子,在她被棐叶困在囚笼中的时候,她们都在做什么?
“霁光,师门教养之恩,朋友患难与共之情总是难两全,可笑我竟选择了用好友的命来偿还了师门的恩义,”云容苦笑着摇头,“事已至此,说来都是徒劳,倒像是我事后找补一般,你且等我三日,三日后,我必双手将龙角奉上,若有用得上的时候,吩咐便是。”
“当年,你在做什么?”蔺慈安终是问了出来,“无为君当真无为?”
“我……”一句话,呼吸间好似将云容拉回千年之前。
白龙被囚,怨气一日胜过一日,那一段时间,连天上的月都好似染了血色,不论是她亦或是成三娘,甚至于其他几个,平日和花不再私交甚密的人,或多或少都被师门找过。
师门期望他们能劝说白龙放下杀心,老老实实伏诛,旁人是如何做的,她不知道,而她云容,提着花不再平日最爱吃的糕点,一路走过皆是仙气飘飘,同门得体地向她行礼问好,直到——
进入那一处集十宗之力打造出来的困龙渊,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如同狂风骇浪向她涌来,不见天光的幽邃通道里仿佛处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那个活泼烂漫的,鬼点子最多的少女气息奄奄,无数带了倒刺的缚灵锁从她身体穿过,瞧见她时,竟还能挤出一抹笑,“容姐姐,是你啊,你也来了。”
蔺慈安心中悲恸,却还记得要打下一个结界来压抑她的怒火,灵力小范围肆虐,如同利刃,拂过云容的肌肤时,脸上瞬间便豁了个口子。
“那你为什么……不救她,云容,她不该承受这些。”
“我能吗?”那双平静的眼瞳里充斥着无尽寂寥,神采飞扬的无为君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为了守护故友遗物的活死人,“霁光,那时候的你我是什么修为?我稍有动作,她吃得苦只会更多,而我连为她送点吃的的机会都不会有,成三娘不就是?”
“你以为我们不想救吗,连你这样的剑道天才,那时也不过只有元婴修为,何况我们。”
“后来呢。”蔺慈安的眼皮子颤了颤,似乎是想把眼中溢出来的酸涩给忍回去,“后来是如何的。”
“我带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她却说不吃了。”
那些日子,云容永不会忘记。
奄奄一息的花不再摇头,拒绝云容的水和食物,甚至于丹药都拒绝了,“容姐姐,没用的,吃了这些,我会长出新的血肉,长出来……白白便宜了那些人,没用的,你们都救不了我,我……我大师姐呢。”
“我能看出来,她想你去救她,又不想,”花不再小心翼翼地提起蔺慈安,却又在云容提出再传讯给蔺慈安的时候断然拒绝,“她知道,你也救不了她,我们都做不到,我们都以为你在闭关,即便是那个时候,她还在说——”
“大师姐一定是悟到了更深层次的大道,不论是什么时候的她都这么厉害,真好,就是好可惜,我看不见了。”
“霁光,不论你信不信,我求过师尊,求过能求的所有人,可镜黎她是……”云容心中愈发苦涩,“她是真龙,师尊他们被飞升关卡困得太久了。”
蔺慈安的手好似虚虚握了几握,“无为君,千年前你的选择我知道了,那么今日,你该想想,自己的选择又是什么。”
云容起身,对着蔺慈安长揖到地,随后便离开了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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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容一走便是三日,时栩眼巴巴在船头望着,没一会儿又跑到花不再泡澡的地方,“霁光君,你不会被忽悠了吧?”
说好的三天把龙角送回来,已经三天了,连个人影都看不着,而她家主上一睡也是三日,仿佛要睡个天昏地暗一般,烧火的冰灵石都快用掉一座小山丘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么?”蔺慈安放下手中卷,淡淡斜了时栩一眼,“时栩,闲的没事不妨去极北地看看。”
“那小丫头不是拜入师门了么,说起来,你施得什么障眼法,竟然连测灵根都能掩饰过去?”时栩还颇有几分好奇,“天下还有如此神奇的障眼法?”
“自然是有。”提起此事,蔺慈安忍不住瞧了一眼在灵液中呼呼大睡的花不再,平淡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教我的,她说,这样出去骗吃骗喝,没人能知道我们是学院的。”
骗完人跑路的时候就换个灵根换身行头,保管没人认出来。
只是那时候的她们都太年轻了,哪怕花不再每次用的都是勾连法则的阵术,也抵不过总是遇到更高修为的人,不像现在——
连一个宗门都可以轻而易举的骗过。
“我家主上以前还真是……”时栩无奈一笑,“灵动得紧。”
“她一直机灵,呼吸间可以闪过无数个捉弄人的鬼点子,为了不修炼,为了出去玩,还为了……偷吃同门炼制的丹药、打造的灵器,撒娇、耍赖,什么都使得出来,”蔺慈安上前抚了抚花不再的侧脸,又往灵液里丢了不少灵药,“也正因此,她今日的模样才更让人心痛。”
蔺慈安甚少会对时栩说那么长的话,或许能让她长篇大论的,也只有花不再这么一个话题。
时栩心中发出一声惋惜长叹,或许云容有一句话说得对,千年前,不论是谁,她们都太年轻了,没有与整个世界对抗的能力。
“前辈啊,我在极北地实在打听不出来,这个师尊嘴巴跟上了锁似的。”成元宝在极北地待得相当痛苦,盖因蔺慈安为她掩饰出来的灵根资质太好,一进山门就被人当做宝贝疙瘩似的重点关注,每日要做的功课都是旁人的十倍百倍。
比起在珍宝阁呼风唤雨的潇洒时光,极北地的修炼生涯宛如苦行僧,折磨的人苦不堪言,一有机会成元宝就要给蔺慈安发消息。
倒也是在蔺慈安意料之中,冰焰和八极玄冰棍于极北地而言乃稀世珍宝,哪里是一个才拜入山门的外来散修可以轻松打听到的。
“你寻个机会把人带出来。”
“啊?”成元宝莫名打了个哆嗦,“我要怎么……寻机会?”
“成三娘是怎么教你的?”蔺慈安眉头蹙了一蹙,“想不出来去问你师尊。”
这不是随便拿个宝物就说是什么小道消息,珍宝出世,人就自然而然地被骗出来了么?
很难?
收到消息的成三娘莫名有种被蔺慈安压了一头的憋屈感,成元宝喜提一顿骂,但还是从师尊那得到了把极北地的便宜师尊骗出来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