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楼二楼的茶盏碎片还没扫净，叶神油的粗布衣袖已被自己攥得发皱。
他\"砰\"地拍在桌案上，震得酒坛里的残酒溅出几滴，\"朝廷的官儿算盘珠子拨得响，咱们江湖人总不能干等着城破！
我看不如——\"
\"不如组织刺客夜袭敌营，取了楚相玉的狗头！\"说话的是华山派的崔二虎，腰间铁剑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
他脖颈涨得通红，像是要把这股子血气喷在青砖地上，\"我师哥去年在幽州见过楚相玉的亲卫，不过百来号人。
咱们挑三十个轻功好的，摸黑潜过去——\"
\"崔兄弟好胆色！\"坐在窗边的青城派弟子拍着桌子附和，茶沫子溅到慕容复的玄色衣角上。
慕容复垂眸看了眼那点水渍，没动，指节却慢慢扣住了剑柄。
陆九渊没说话。
他盯着崔二虎脸上跳动的烛火，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检测到江湖群体刺杀意向，风险评估：87%】。
三天前他在城楼下用\"雁门关的石头都沾着祖宗血\"把溃兵拢住时，系统弹出的是【士气凝聚度+15】；此刻看着这些眼睛发亮的江湖客，系统提示变成了【冲动指数飙升，需紧急干预】。
\"崔兄弟可知楚相玉帐前有多少暗桩？\"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
众人的吵嚷声戛然而止，连窗外的风声都弱了几分。
崔二虎梗着脖子：\"能有多少？难不成比咱们江湖人还精？\"
\"昨夜子时，有三个偷摸探营的太行刀客被吊在辕门外。\"陆九渊屈指敲了敲桌案，\"我让人用长弓射了三箭才把尸体放下来——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嵩山派的追魂钉。\"他扫过众人变色的脸，\"嵩山派何时跟契丹人勾连了？
还是说...\"他顿了顿，\"楚相玉早把咱们的路数摸得透透的？\"
松鹤楼的穿堂风卷着灶火味灌进来。
白展堂正擦着柜台的手突然顿住，抹布上的水渍在榆木柜台洇出个歪歪扭扭的\"危\"字。
佟湘玉捏着算盘的手也松了，几颗算珠\"噼里啪啦\"滚到地上，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陆先生的意思是...\"叶神油的后槽牙又咬上了，\"咱们去刺杀，反倒是给楚相玉递刀子？\"
\"不止。\"陆九渊从袖中摸出个纸卷，展开时露出半幅地图，\"楚相玉的营寨呈北斗状，主帐在天枢位，周围七个副帐各藏三百精骑。
若刺客惊动主帐，副帐的骑兵半个时辰就能把咱们围死在营里——\"他的指尖重重按在\"天枢\"位置，\"到那时，雁门关的守军要分兵救人，城防空了，契丹人趁机攻城...\"
慕容复的剑\"嗡\"地轻鸣一声。
他猛地抬头，玄色发带被风掀起一角，\"陆先生是说，这刺杀局，本就是楚相玉设的套？\"
\"套子早下好了。\"陆九渊把地图重新卷起来，指腹蹭过边缘的焦痕——那是今早他在说书棚里，用烛火烤干从探马身上搜来的情报时留下的，\"你们当耶律洪基的儿子是怎么当上南院大王的？
他能让楚相玉当先锋，就早算好了弃车保帅。\"他望着崔二虎逐渐发白的脸，放软了语气，\"崔兄弟的师哥若还在，该会说'江湖热血是火，得找对了引信再点'。\"
二楼又静了。
佟湘玉蹲下去捡算珠，头也不抬地嘀咕：\"我娘家表舅在户部当差，说京里的官儿最近连炭敬都不收了——不是不贪，是等着雁门关的功劳呢。\"她的声音闷在桌下，\"等咱们把仗打热了，他们带着御林军来摘桃子，还能落个'力挽狂澜'的好名声。\"
\"那咱们就干等着？\"崔二虎突然一拳砸在窗棂上，木屑飞溅，\"等朝廷的官儿来摘桃子，等契丹人踏平雁门关？\"
\"等。\"陆九渊的回答轻得像片雪，却砸得众人耳朵发疼，\"等他们摘桃子的手伸过来，等楚相玉以为咱们沉不住气...\"他的拇指摩挲着醒木上的云纹，那是系统奖励的\"定风醒木\"，说是能镇住三魂七魄，\"等真正的杀招，该出鞘了。\"
\"报——！\"
楼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乱颤。
一个浑身是血的信使跌进来，腰间的信筒染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泥还是血。
他单膝跪在陆九渊面前，喉头动了动，\"陆...陆先生，敌后...敌后有异动。\"
陆九渊接过信筒的手顿了顿。
信筒表面还带着体温，想来是信使贴身藏着的。
他拔开铜塞，抽出密信的瞬间，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检测到神秘势力介入：九幽】。
\"怎么说？\"叶神油凑过来，却被陆九渊不动声色地挡住。
密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边跑边写的：\"北三十里乱葬岗，见五具焦尸，颈后有青鳞纹。
昨夜子时，有黑影越过大营，身法似...似当年九幽神君的'踏雪无痕'。\"
陆九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江湖异闻录》里写过，九幽神君五年前在昆仑山巅与少林方丈决战，坠崖前曾放话\"待血漫雁门时，我自会归来\"。
\"陆先生？\"慕容复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敌后有小股游骑调动。\"陆九渊将密信揉成一团，扔进炭盆，\"不打紧。\"他望着炭盆里腾起的青烟，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唰\"声，像是衣袂掠过砖墙。
崔二虎已经走到窗边，扒着窗沿往下看：\"许是风刮的——\"
\"小心！\"白展堂突然扑过来，拽着崔二虎向后一倒。
一支短箭\"噗\"地钉在窗棂上，箭尾的青鳞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二楼霎时乱作一团。
佟湘玉尖叫着躲到柜台后，叶神油抄起酒坛就要砸，慕容复的剑已出鞘三寸。
陆九渊却盯着那支短箭，系统面板上的红光更盛了——【九幽势力激活，倒计时：72小时】。
\"都别慌！\"他拍响醒木，声音盖过所有嘈杂，\"是敌营的暗桩探风，我早让人盯着了。\"他弯腰捡起短箭，指腹擦过箭尾的青鳞纹，\"不过...看来有人比咱们更急。\"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
松鹤楼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出墙根下一道黑影。
那影子顿了顿，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如夜枭般掠过屋脊，朝着雁门关方向去了。
有人小声嘀咕：\"那身法...莫不是九幽神君？\"
陆九渊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手指轻轻叩了叩桌案。
醒木下，系统提示跳出新的任务：【阻止九幽神君刺杀楚相玉，完成度10%】。
他摸了摸袖中半卷的《雁门策》，那里夹着今早刚收到的消息——\"九幽四使已入晋北\"。
\"把二楼的门窗都关好。\"他转身对跑堂的说道，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今夜...怕是要起大风。\"
墙根下的黑影掠过最后一段矮墙时，雁门关的城楼上突然亮起三盏红灯。
黑影顿住脚步，仰头望向那三盏灯——那是江湖中\"五方围杀\"的信号。
风卷着碎旗掠过飞檐，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神君，楚相玉今夜在中军大帐。嗯。那陆九渊...\"
\"他？\"黑影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如刮过岩石的风，\"不过是个说书的。\"
城楼下的护城河泛着冷光，倒映着三盏红灯，像三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