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沈厉果然如同沈万民所说,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姜清梨强迫自己把那晚的惊心动魄压下去。
日子总得往前过。
她恢复了雷打不动的晨跑习惯,天蒙蒙亮就起身,沿着村子边的小路跑上一大圈,汗水浸湿了额发,清冽的晨风灌入肺腑,仿佛能把那些混乱的思绪也一并吹散些。
运动带来的疲惫感,倒是让她夜里能稍微安稳地睡上几个时辰。
这些天,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她的“鱼糕子”大业上。
灶房里弥漫着鱼肉的鲜香和蒸腾的水汽。
姜清梨系着围裙,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臂,动作麻利地处理着新鲜的抗浪鱼,去鳞剔骨,剁成细腻的茸泥。
说来,真得好好感谢沈厉那位手巧的三叔!
他是个老木匠,姜清梨不过提了一嘴想要个小鱼的模具,三叔就琢磨着给她做了出来。
那模具精巧得很,凹槽里刻着栩栩如生的小鱼形状,鳞片、尾巴都清晰可见。
姜清梨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看着院子里一排排整齐摆放的竹匾,上面躺满了刚刚脱模的、白白胖胖的小鱼糕子。
在初夏的阳光照耀下,一条条“小鱼”泛着温润的光泽,圆鼓鼓的肚子,翘起的小尾巴,憨态可掬又精致可爱。
“真是太漂亮了!”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欣慰。
这比原来简单的方块形状可招人喜欢多了!
这独特的造型,拿到市里去评选,肯定能更吸引眼球,说不定还能拿到今年的创新奖呢!
她记得前天去国营饭店送货时李春香还和她提过,市里为了鼓励生产队和社员搞活经济、开发新产品,特意要在下个月举办好产品评选大赛。
据说评上的好点子、好产品,不仅能登光荣榜宣传,还能得一个‘创新鼓励奖’,有奖状,甚至可能有点实用的物质奖励呢!
想到这,姜清梨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一条刚晒得半干、表皮微韧的“小鱼”,软弹的手感让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啊——!”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中午的安静。
姜清梨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厨房跑。
厨房门口,苏玉珍脸都吓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嘴皮子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股子刺鼻的药酒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地上全是碎玻璃碴子,褐色的药酒流得到处都是,那条黑黄花纹的金环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听见动静赶来的林绣桃和沈万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绣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苏玉珍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玉珍啊,别怕别怕,这蛇在酒里都泡了十来天了,早就死透了,这是你嫂子专门抓来给你二叔治腿用的......”
苏玉珍这才缓过劲儿来,但还是往后退了半步。
她打小就怕这种长虫,光是看见那花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这是嫂子抓的?”苏玉珍声音直发抖,不敢相信地看着姜清梨。
那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掺杂着一丝崇拜,让姜清梨心里莫名地暖了一下。
姜清梨眨了眨眼,突然做了个夸张的抓蛇动作:“可不嘛!当时这蛇还想跟我比划比划,谁知却输了,就罚它泡个酒澡~”
看着姜清梨夸张的动作,苏玉珍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玉珍偷偷打量着嫂子瘦了一大圈的手臂,既心疼又敬佩。
原本胖乎乎的嫂子这段时间为了教大家做鱼糕子活生生瘦了一大圈,这手臂都没有她的粗了!
重点是嫂子瘦了是真好看啊!
和仙女似的!
不知想到什么,苏玉珍竟然看呆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沈万民赶紧蹲下身,将碎玻璃碴连同药酒残液小心拢进陶碗。
他捏着蛇尾提起那软塌塌的蛇身,为难地看向姜清梨:“丫头,家里怕是没多余的玻璃瓶了……”
经他这么一说,苏玉珍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心里特别过意不去:“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
林绣桃责怪的看了沈万民一眼,赶紧安慰道,“没事,下面地窖里还有好几个罐子,待会儿我和你嫂子下去找找......”
就这样林绣桃风风火火地拉着姜清梨往自家后院的地窖走去。
另一边
三间老旧的青砖瓦房排成一排,朝南立着,四周围着半人高的黄土墙。
眼瞅着就要到七月了,天气热得跟蒸笼似的。
韩桂兰歪歪斜斜地靠在堂屋正中的竹椅上,手里抓着一把炒南瓜子,“咔吧咔吧”嗑得直响。
不知闻到什么,她突然抽了抽鼻子,那双吊梢眼立马滴溜溜转了起来。
这沈老二家整天伙着沈老三和沈老四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弄什么好吃的!
一开始她还以为姜清梨那小贱人拿了自己一百元整天在家琢磨啥好吃的,这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竟然搭上了国营饭店,说是要弄什么鱼糕子!
这还得了,当初分地的时候就她家的地就最少,现在几家人弄什么稀罕玩意竟然独独舍下她家!
这不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吗?
想到这,她蹭的一下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朝着自己厨房的方向恶狠狠的喊道:“刘凤凰……”
厨房里,瘦瘦巴巴的刘凤凰正挥汗如雨地擀着面条,听到婆婆的叫声,手腕一抖,擀面杖差点掉到地上。
她慌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拿着擀面杖小跑着来到堂屋门口,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家婆婆。
“娘,您叫我?”
韩桂兰眯缝着眼睛,把儿媳妇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这刘凤凰今年才二十五,可看着像三十好几的人,哪像老二家的那小贱人越看越水灵了呢?
想到这,她嫌弃的骂了起来:“你看看你,站没站相,和沈老二家那小贱人比差远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养你有什么用?”
沈家那个小贱人姜清梨,自打男人走了就在村里赖着不走。
原先她还没当回事,可前几天才回过味来,这贱人分明是跟大队长串通好了坑她钱呢!
一只老母鸡撑死十五块,两只也就三十。
那贱蹄子倒好,仗着有人撑腰,硬是从她这儿讹走一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