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新的信使
晨雾还未完全褪去时，苏徭便被窗棂外一阵细碎的啾鸣唤醒。她揉了揉眼，披上皮裘走到窗边，指尖刚触到微凉的木框，便见一道银白影子掠过晨光，轻巧地落在院中的梧桐枝上。
那是只半大的银翼鸟，羽翼还带着少年时的蓬松，尾羽末端的银辉在薄雾里泛着柔和的光。它没有像成年银翼鸟那样衔着浆果或枯枝，反而歪着头，喙边叼着一片卷成筒状的同心花瓣，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前。
苏徭心头一动，轻轻推开窗。这半年来，银翼鸟族群与各族的往来愈发密切，从最初只是衔些物资传递，到后来会主动带回迷雾界的苔藓、灵植界的花叶，可这般衔着花瓣的模样，还是头一遭。
“过来吧。”她放柔声音，指尖在窗台上撒了把晒干的草籽。
银翼鸟警惕地蹦了两步，见她没有恶意，终于振翅落在窗台边缘。它将花瓣筒轻轻放在草籽旁，又用脑袋蹭了蹭苏徭的指尖，才啄起一粒草籽，扑棱着翅膀飞回梧桐树上，歪着脑袋看她。
苏徭拿起那片同心花瓣，花瓣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指尖触到的地方滑腻微凉——这是用同心花汁浸泡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花瓣，只见里面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叶脉纸，纸上用深紫色的汁液画着几株歪歪扭扭的破界花，花瓣中央拼出一个浅青色的“谢”字，字的右下角还缀着个小小的同心花图案，花瓣边缘晕着淡淡的银辉，像是银翼鸟的尾羽扫过留下的印记。
“是迷雾界的孩子。”苏徭失笑，指尖轻轻拂过那个“谢”字。她还记得三个月前，各族联手在迷雾界边缘种下了一片破界花，当时迷雾界的孩子们围着花田转了好几圈，小手捧着刚成熟的花籽，眼睛亮得像星星。后来灵植界的长老说，破界花籽能吸附迷雾中的浊气，用花籽拼出的字，能带着迷雾界特有的清灵气息，传递时不易被瘴气干扰。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清脆的呼喊：“苏徭姐姐！你看我们带什么来了！”
苏徭抬头，只见林小满牵着两个穿着雾色衣衫的孩子跑进来，身后跟着灵植界的青禾长老。林小满怀里抱着个竹编的小筐，筐里铺着柔软的干草，几只半大的银翼鸟正探头探脑地啄着筐边的同心花瓣，还有两只正用爪子扒拉着一片卷起来的花瓣筒，像是在练习怎么把它衔起来。
“这是迷雾界的阿雾和阿尘，他们说要来看银翼鸟怎么送信。”林小满把竹筐放在窗台下，阿雾和阿尘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梧桐树上的银翼鸟看。
青禾长老笑着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卷用同心花汁浸泡过的花瓣：“自从上次你说，用同心花汁处理过的花瓣不易腐烂，还能保留气息，这些小家伙就自己琢磨起来了。你看，”她指了指竹筐里的银翼鸟，“它们现在会把各族的信件裹在花瓣里，再用花汁粘住边缘，飞过花桥的时候，花瓣上的香气还能驱散桥边的瘴气。”
苏徭看向竹筐里的银翼鸟，只见一只银翼鸟用喙叼起一片花瓣，又用爪子按住叶脉纸，笨拙地将花瓣卷成筒状，另一只则用喙沾了点放在碟子里的同心花汁，小心翼翼地涂在花瓣边缘，帮它把接口粘牢。虽然动作还很生疏，花瓣筒卷得歪歪扭扭，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格外认真。
阿雾这时从林小满身后走出来，小手攥着衣角，小声说：“苏徭姐姐，那个‘谢’字是我和阿尘一起拼的。我们把花籽晒了三天，又用灵泉水泡了一夜，这样颜色就不会掉了。”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晒干的破界花籽，花籽呈浅青色，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长老说，银翼鸟带着花瓣飞过花桥时，花籽的气息能让迷雾界的人知道，信是从我们这里寄来的。”
阿尘也跟着点头，声音比阿雾稍大些：“我们还在花瓣上画了同心花，就像苏徭姐姐上次给我们的同心花书签一样。银翼鸟说，这样它们就能找到要送信的人啦。”
苏徭愣了一下，才想起上个月她曾给迷雾界的孩子们送过一批同心花书签，书签边缘用银翼鸟的尾羽粉涂过，能在夜里发出微光。那时阿雾还问她，是不是银翼鸟都认识同心花的样子，她当时笑着说，银翼鸟对同心花的香气最敏感，只要闻到花香，就不会迷路。
“原来你们都记着呢。”苏徭蹲下身，摸了摸阿雾和阿尘的头，又指了指窗台上的叶脉纸，“你们的信我收到了，画得真好看。”
阿雾和阿尘听到夸奖，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阿雾还小声说：“我们还想跟银翼鸟学送信，以后就能自己把信送给灵植界的长老，还有石界的大叔了。”
青禾长老笑着说：“这些银翼鸟的后代比它们的父母更聪明，才短短一个月，就学会了用同心花汁处理信件，还知道要避开花桥上空的瘴气区。昨天石界的守卫还说，收到了银翼鸟送来的矿石样本，裹样本的花瓣里还夹着一张叶脉纸，上面画着石界孩子画的小石头，说是谢谢灵植界给他们送的灵草。”
苏徭看向梧桐树上的银翼鸟，它正对着竹筐里的同伴啾鸣，像是在召唤它们。不一会儿，竹筐里的银翼鸟纷纷衔起做好的花瓣筒，跟着树上的银翼鸟一起振翅飞起，排成一列小小的队伍，朝着花桥的方向飞去。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它们的羽翼上，银辉与同心花瓣的粉色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道流动的光带，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间。
“花桥那边的瘴气最近少了很多，都是因为这些银翼鸟带着同心花的香气飞过，慢慢驱散了瘴气。”青禾长老望着银翼鸟消失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欣慰，“以前各族传递消息，要派专人护送，还要提前准备避瘴药草，一来一回要半个月。现在有了这些小信使，当天就能收到消息，有时候银翼鸟还会带回各族的小礼物，比如迷雾界的清露、石界的彩石，灵植界的孩子们收到礼物，就会把新摘的同心花编成花环，让银翼鸟带回去。”
林小满凑过来说：“昨天我还看到一只银翼鸟衔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兽界的小兽毛，说是兽界的小狐狸送给灵植界的小兔子的。那布包也是用同心花汁染过的，上面还绣着个小爪子印，可可爱了！”
阿雾和阿尘听得眼睛发亮，阿雾拉着苏徭的衣角说：“苏徭姐姐，我们能不能跟着银翼鸟去花桥看看？我们想看看它们怎么把信送到迷雾界。”
苏徭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要跟紧我们，花桥边还有些残留的瘴气，不能乱跑。”
众人收拾好东西，朝着花桥的方向出发。路上，青禾长老给苏徭讲起银翼鸟学会送信的过程：最初是一只银翼鸟幼崽误把沾了同心花汁的花瓣叼回了巢穴，族里的人发现花瓣几天都没有腐烂，反而香气更浓，便试着用花瓣包裹信件。没想到银翼鸟对这种花瓣格外偏爱，主动衔着花瓣飞过花桥，还顺利把信送到了灵植界。后来各族便开始教银翼鸟的后代处理信件，用同心花汁浸泡花瓣，用花籽画出各族的标记，银翼鸟学得极快，不到一个月，就有十几只幼鸟能独立送信了。
“你看，”青禾长老指着路边的花丛，只见几只银翼鸟正落在花丛中，用喙啄起一朵朵同心花，将花瓣撕成合适的大小，又用爪子按住花瓣，沾取花叶上的汁液，“它们现在会自己挑选新鲜的同心花，还知道要选花瓣厚实的，这样包裹信件时不容易破。”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花桥的轮廓渐渐出现在视野中。花桥是用灵植界的古木搭建而成，桥身缠绕着翠绿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零星的同心花，桥的两端分别连接着迷雾界和灵植界，桥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薄雾中隐约能看到银翼鸟的身影掠过。
众人刚走到桥边，就见几只银翼鸟从迷雾界的方向飞来，它们的喙里都衔着花瓣筒，翅膀上还沾着些雾珠。其中一只银翼鸟看到苏徭一行人，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阿雾飞来，将花瓣筒轻轻放在阿雾的手心里，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才振翅飞向灵植界的方向。
阿雾小心翼翼地打开花瓣筒，里面的叶脉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用破界花籽拼出“阿雾阿尘，快回来吃果子”的字样，字的旁边还画着一棵结满红果的果树。
“是阿娘的信！”阿雾高兴地跳起来，阿尘也凑过来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苏徭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她记得以前各族之间因为迷雾和瘴气的阻隔，很少有往来，迷雾界的孩子更是几乎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族群。可现在，有了这些银翼鸟信使，各族的孩子能互相传递消息，分享自己的小礼物，甚至能相约在花桥边见面，一起采摘同心花，一起看银翼鸟飞过天空。
这时，又有几只银翼鸟从灵植界的方向飞来，它们的花瓣筒里装着灵植界长老写的信，信里说新培育的灵草已经成熟，让迷雾界的人来取；还有石界送来的矿石样本，说是可以用来打造更坚固的工具。银翼鸟们熟练地将花瓣筒交给在桥边等候的各族族人，又衔起新的信件，振翅飞向远方。
林小满指着天空，兴奋地说：“苏徭姐姐你看！它们飞得好整齐啊！就像一支小小的队伍！”
苏徭抬头望去，只见十几只银翼鸟排成一列，银白的羽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们衔着粉色的同心花瓣，飞过花桥，飞过山林，将各族的消息和问候传递到远方。花瓣上的香气随着它们的飞行飘散开来，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瘴气，连路边的花草都似乎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阿雾和阿尘拉着手，在桥边追逐着银翼鸟的身影，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花桥两端。青禾长老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苏徭说：“以前总担心各族之间的隔阂难以打破，可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些小小的银翼鸟，用同心花汁和花瓣，把大家的心连在了一起。”
苏徭拿起一片落在手边的同心花瓣，花瓣上还残留着银翼鸟的气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看着远处银翼鸟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笑着打闹的孩子们，轻声说道：“连鸟儿都在说，我们是一家人。”
阳光渐渐升高，薄雾完全散去，花桥边的同心花开得愈发鲜艳，银翼鸟的啾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唱着一首欢快的歌。各族的族人在桥边来来往往，有的在等候银翼鸟送来的信件，有的在准备要传递的礼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空气中弥漫着同心花的香气和温暖的气息。
苏徭知道，这些银翼鸟信使带来的不仅仅是信件和礼物，更是各族之间的信任和情谊。它们用小小的翅膀，飞过了迷雾和瘴气的阻隔，将各族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就像那同心花一样，无论相隔多远，都能传递彼此的心意。
她轻轻握紧手中的同心花瓣，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相信，有了这些银翼鸟信使，各族之间的往来会越来越密切，孩子们也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玩耍、成长，再也不会被迷雾和瘴气所阻隔。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些小小的银翼鸟，归功于它们用同心花汁传递的每一个消息，每一份问候。
远处，又一只银翼鸟振翅飞起，它衔着一片粉色的同心花瓣，花瓣里裹着一封来自灵植界孩子的信，信里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同心花树，树下站着各族的孩子，手牵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银翼鸟越飞越远，将这份美好的愿望，传递到了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