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冰原上的“光”
离开回音谷时，银翼鸟的翅膀掠过最后一丛淡银色的花穗，细碎的花瓣沾在覆着薄霜的羽翼上，像撒了把会发光的星子。洛尘指尖缠着苏瑶递来的暖玉丝线，那丝线浸过她以灵力温养的灵泉，即便在渐浓的寒气里，依旧透着若有若无的暖意，顺着指尖缠上心口，驱散了几分冰原将至的冷意。
“抓紧我。”洛尘侧过头，看向坐在银翼鸟背脊上的苏瑶。她裹着一件素色的狐裘，风帽边缘的白狐毛被气流吹得微微扬起，露出的侧脸沾了点回音谷的花香，睫毛轻颤时，能看见细绒般的花屑落在上面。苏瑶抬手攥住洛尘递来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比暖玉更实在，让她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了凑，轻声道：“这鸟飞得真稳，比我们上次坐的灵舟还舒服。”
银翼鸟似是听懂了她的夸赞，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翅膀扇动的频率慢了些，连带着气流都柔和了几分。洛尘望着苏瑶眼底映着的天际——原本还带着淡紫的天空，正一点点被铅灰色吞噬，远处的云层像是冻硬的棉絮，沉沉地压在 horizon 线上，连风都变得锐利起来，刮在脸上带着冰碴似的疼。
“快到了。”洛尘的声音裹着灵力，穿透风声落在苏瑶耳边。话音刚落，银翼鸟突然俯冲而下，翅膀擦过一道隐蔽的裂隙顶端，裂隙里还残留着回音谷的暖气流，与外界的寒气相撞，凝结出细小的冰雾。苏瑶下意识闭上眼，待再睁开时，双脚已经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寒风瞬间裹了上来，像是无数根细冰针，扎得裸露的皮肤发麻。
她忍不住往洛尘身边靠得更近，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冰面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远处的冰丘连绵起伏，像是冻僵的巨兽脊背，连太阳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冰壳，只散发出微弱的、没有温度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小心脚下！”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带着冰原特有的厚重寒气。洛尘反应极快，伸手揽住苏瑶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苏瑶刚站稳，就看见个穿厚皮衣的男人跑了过来，那皮衣是深褐色的，边缘缝着不知名兽类的绒毛，却已经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泛白的布料。男人脸上冻得通红，颧骨处裂了几道细小的口子，沾着点冰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冰镐，镐尖还沾着新鲜的冰屑，指着洛尘脚边的地面，语气急促：“这里的冰面薄，再走一步就掉冰缝里了！”
洛尘低头看去，果然见脚下的冰面比周围的颜色更浅，隐约能看见冰层下暗黑色的缝隙，若不是男人提醒，再往前半步，恐怕真要陷入冰缝。他松开揽着苏瑶的手，却依旧让她站在自己身侧，对着男人拱手道：“多谢兄台提醒，我们是从南方来的旅人，途经此地，想借问几句。”
男人打量着洛尘和苏瑶，目光在苏瑶的狐裘和洛尘腰间的佩剑上顿了顿——冰原上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衣物，那狐裘的毛色纯得像雪，一看就不是冰原能有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收起了几分警惕，粗声粗气道：“我叫石冬，是这片‘永冻冰原’的守护者。你们从南方来？那地方……还暖和吗？”
“南方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桃花、杏花都开了，河边的柳树也发了新芽。”苏瑶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柔软，“不像这里，连风都是冷的。”
石冬听到“花开”两个字，眼神暗了暗，握着冰镐的手紧了紧：“花……我只在老人口中听过。这片冰原已经冻了几十年了，别说花，连草都长不出来。”他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冰原深处指了指，“冰原上只有一个部落，就在前面的冰丘后面，族人靠凿冰捕鱼为生。可近几年冰越来越厚，凿开冰面要花比以前多三倍的力气，鱼却越来越少，有时候凿一整天，也只能捕到几条小鱼，连部落里的孩子都快忘了‘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苏瑶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洛尘，见他眼底也带着几分凝重。她从随身的布囊里取出一块糕点，那是出发前烤的，还带着点余温，递到石冬面前：“石大哥，你先吃点东西吧，看你像是跑了很久的路。”
石冬愣了愣，看着那块金黄的糕点，鼻尖动了动——他已经很久没闻到过这样香甜的味道了，冰原上的食物只有冻硬的鱼干和晒干的苔藓，哪有这样松软的糕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谷物的香气，让他眼眶微微发热：“多谢姑娘……这味道，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过，她说以前冰原没这么冷的时候，她也做过类似的吃食。”
洛尘看着石冬的样子，从自己的布囊里取出一小袋花籽，那是他们在回音谷采摘的，淡银色的花籽裹着一层薄粉，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透着微光。他将花籽递到苏瑶手心，轻声道：“把这个拿好。”苏瑶会意，捧着花籽走到石冬面前，轻声问：“石大哥，你们见过花吗？就是会开在温暖地方，有花瓣、有香气的东西。”
石冬盯着苏瑶手心里的花籽，皱起眉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花？听说过，老萨满说过，是会开在太阳照得到、风是暖的地方的东西。可这里只有冰，连土都冻得硬邦邦的，就算有花籽，也种不活吧。”他伸手想碰一下花籽，指尖刚碰到，就被那点微弱的暖意惊得缩了回去，像是怕冻坏了这“陌生的东西”。
“说不定能活呢。”苏瑶笑了笑，将花籽放回布囊里，“我们跟你去部落看看吧，或许能帮上点忙。”
石冬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洛尘和苏瑶——他们穿着厚实的衣物，手里的东西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刚才苏瑶递来的糕点，让他对这两个南方来的旅人多了几分信任。他点了点头：“行，那你们跟我来，路上小心点，别踩那些颜色浅的冰面。”
洛尘牵着苏瑶的手，跟在石冬身后。冰原上的风越来越大，刮得人耳朵生疼，苏瑶把风帽拉得更紧，靠在洛尘身边，听着他用灵力在她耳边低声说：“冷的话就告诉我，我给你加层灵力屏障。”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我能撑住，别浪费你的灵力。”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远处的冰丘后面终于露出了部落的影子——几十座冰屋围成一个圈，冰屋的墙壁是用厚重的冰块砌成的，屋顶盖着兽皮，边缘挂着长长的冰棱，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光。部落中间是个火堆，可火焰小得像随时会熄灭，只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在冰原的寒气里挣扎，连周围的冰面都没融化多少。
几个穿着单薄兽皮的孩子围在火堆边，冻得缩成一团，小脸通红，鼻尖上挂着冰碴，却还是好奇地朝着洛尘和苏瑶的方向望来。他们的眼睛很亮，像冰原上的星星，可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意，看着洛尘和苏瑶身上陌生的衣物，不敢靠得太近。
“阿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看见石冬，眼睛一亮，从火堆边站起来，却因为冻得太久，腿一软，差点摔倒。石冬快步走过去，把男孩抱起来，裹进自己的厚皮衣里，语气放柔：“小石头，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外面这么冷。”
“我想等阿爹回来，”小石头从石冬怀里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苏瑶，小声问，“阿爹，他们是谁呀？那个姐姐的衣服好漂亮。”
苏瑶听见孩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从布囊里取出一颗水果糖——那是她特意带的，想着或许能遇到孩子。她走到石冬身边，把糖递到小石头面前：“小朋友，这个给你吃，是甜的。”
小石头盯着那颗五颜六色的糖，眼睛瞪得圆圆的，却不敢伸手接，转头看向石冬：“阿爹，我能要吗？”
石冬摸了摸儿子的头，对苏瑶道：“多谢姑娘了，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小石头得到父亲的允许，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攥在冻得发红的小手里，舍不得吃，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弯成了月牙。
其他孩子见小石头得到了糖，也都围了过来，怯生生地看着苏瑶，眼神里满是渴望。苏瑶心一软，从布囊里取出剩下的水果糖，分给每个孩子一颗，看着他们把糖攥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对洛尘说：“他们好可怜，连糖都没吃过。”
洛尘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们会想办法帮他们的。”他看向石冬，问道：“石大哥，部落里的老萨满在吗？我们想问问关于冰原的情况，或许能找到让冰原变暖的办法。”
石冬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在！老萨满就在最里面的那座冰屋里，她知道很多关于冰原的事。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他抱着小石头，领着洛尘和苏瑶朝着部落深处走去，路过的族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人过来阻拦，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他们太久没见过外人了，更太久没听过“让冰原变暖”这样的话。
最里面的冰屋比其他的更大些，门口挂着一张完整的兽皮，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太阳和花朵。石冬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冰屋的门：“萨满婆婆，我带两个南方来的旅人来看您，他们说或许能帮我们。”
冰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很有力量：“进来吧。”
石冬掀开兽皮门帘，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冰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铺着兽皮的床，一个石制的炉子，炉子上煮着草药，冒着微弱的热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床边，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兽皮袍，脸上布满了皱纹，却有着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看向洛尘和苏瑶时，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你们是从南方来的？”老萨满开口问道，声音虽然苍老，却很清晰。
洛尘点头，拱手道：“晚辈洛尘，身边这位是苏瑶，我们途经此地，听闻冰原的情况，想尽力帮忙。不知萨满婆婆可知，冰原为何会变得如此寒冷？”
老萨满看着洛尘，又看了看苏瑶，目光在苏瑶手中的布囊上顿了顿——她能感觉到布囊里传来的微弱生机，那是属于植物的气息，在冰原上极为罕见。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几十年前，冰原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冰面没这么厚，夏天的时候，还能在冰丘后面找到一小块草地，能种些耐寒的作物。可自从三十年前，冰原中心的‘永冻核心’出了问题，冰原就一年比一年冷，连夏天都见不到太阳，草死了，鱼也少了，再这样下去，部落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永冻核心？”苏瑶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是冰原最中心的一座冰峰，里面藏着冰原的灵脉，”老萨满解释道，“以前灵脉是暖的，能维持冰原的温度，可三十年前，灵脉突然变冷，连带着整个冰原都被寒气笼罩。我们试过很多办法，想靠近冰峰，可冰峰周围的寒气太重，靠近的人都会被冻僵，根本进不去。”
洛尘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苏瑶，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洛尘对老萨满道：“萨满婆婆，我们想去永冻核心看看，或许能找到修复灵脉的办法。”
老萨满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不行！那地方太危险了，之前有十几个族人去试过，都没能回来……你们是南方来的，没必要为了我们冒险。”
“婆婆，”苏瑶走到老萨满身边，轻声道，“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看着部落的人受苦。而且我们有灵力在身，或许能抵御寒气。您告诉我们永冻核心的位置，我们去试试，就算不行，也会安全回来的。”
老萨满看着苏瑶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洛尘——他腰间的佩剑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一看就不是凡品。她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从床头取出一张兽皮地图，铺在地上：“永冻核心就在冰原最北边的‘寒风谷’里，那里的风比别处更冷，你们一定要小心。这地图上标了安全的路线，能避开冰缝和暗冰。”
洛尘和苏瑶凑过去看地图，只见兽皮上用炭笔勾勒出冰原的地形，寒风谷的位置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周围标着几个黑色的点，应该是危险区域。洛尘将地图收好，对老萨满道：“多谢婆婆，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等我们的好消息。”
当晚，洛尘和苏瑶住在了石冬家的冰屋里。石冬的妻子给他们煮了鱼汤，虽然鱼很小，汤里也没什么调料，却熬得很浓，带着淡淡的鲜味。小石头坐在苏瑶身边，拿着白天的水果糖，还是舍不得吃，只是时不时闻一下，好奇地问苏瑶：“姐姐，南方的花真的会开吗？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苏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从布囊里取出那袋花籽，放在小石头面前：“你看，这就是花籽，等冰原变暖了，我们把它种在土里，就能开出淡银色的花，像星星一样，还会有香味。”
小石头盯着花籽，眼睛里满是向往：“真的吗？那我能种一颗吗？我想看着它开花。”
“当然可以，”苏瑶把一颗花籽递到小石头手里，“等我们修复了灵脉，冰原变暖了，我们就一起种花好不好？”
小石头用力点头，把花籽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像是握着一件稀世珍宝。石冬看着儿子的样子，又看了看洛尘和苏瑶，眼眶微微发热——他已经很久没在儿子眼里看到这样的期待了，或许这两个南方来的旅人，真的能给冰原带来希望。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洛尘和苏瑶就收拾好了东西。石冬给他们准备了厚厚的兽皮和冻硬的鱼干，反复叮嘱：“寒风谷里的风能吹透兽皮，你们一定要用灵力护住自己，要是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别硬撑。”
“我们知道了，石大哥，”苏瑶接过兽皮，笑道，“部落就拜托你照顾了，等我们回来。”
洛尘牵着苏瑶的手，踏上了前往寒风谷的路。冰原的清晨比夜晚更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苏瑶靠在洛尘身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却很踏实。他们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避开了冰缝和暗冰，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冰峰——那就是永冻核心所在的寒风谷。
寒风谷里的风果然比别处更猛烈，刮得人站不稳脚跟，连灵力屏障都被吹得微微晃动。洛尘将苏瑶护在身后，运转灵力，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更厚的屏障，才勉强抵挡住寒风。他们一步步朝着冰峰走去，越靠近冰峰，寒气就越重，连呼吸都带着白雾，睫毛上很快就结了一层薄霜。
“洛尘，你还好吗？”苏瑶看着洛尘额头上的汗珠，虽然周围很冷，可他运转灵力消耗很大，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很快又结成了冰。
“我没事，”洛尘笑了笑，握紧苏瑶的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冰峰脚下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冰峰脚下。冰峰的墙壁光滑如镜，泛着冷硬的光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洛尘抬头望去，只见冰峰顶端隐在铅灰色的云层里，根本看不到顶。他取出佩剑，灌注灵力，朝着冰峰的墙壁砍去——剑光闪过，冰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寒气覆盖。
“这冰层好硬，”洛尘皱了皱眉，“普通的灵力根本破不开。”
苏瑶看着冰峰，突然想起老萨满说的灵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暖玉丝线——那丝线还缠着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