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在激烈辩论的网友们,无论是“挺苏派”还是“倒苏派”,都沉默了。
让吕克·博诺那篇洋洋洒洒,充满了艰深术语的批判文章,在这一刻,在那只打着石膏的霸王龙面前,显得如此的空洞、苍白,甚至……可笑。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了。
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本能的爱,一个最简单的,关于“修复”与“珍惜”的动作。
已经回答了所有问题。
那则名为《一个父亲的哲学》的视频,没有配乐没有剪辑,甚至因为是手机拍摄而有些许晃动。
但它拥有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力量。
一夜之间#爱是唯一的哲学#这个标签取代了所有争议与辩论,登顶全球社交媒体的趋势榜首。
它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而被赋予了无数鲜活的画面。
人们开始疯狂地分享自己修复过的东西。
一只用胶带粘好翅膀的蝴蝶标本。
一个被缝上新纽扣眼睛的旧泰迪熊。
一本用透明胶布小心翼翼粘合了撕裂书页的童年读物。
成千上万张照片,汇成一股温暖的洪流冲向了法国哲学大师让吕克·博诺的社交账号。
没有谩骂没有攻击,只有一张张无声的照片。
它们仿佛在说:大师这才是我们普通人的哲学。
次日博诺更新了自己的主页。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辩解。
只有一个单词:“touch.”(我认输)。
紧随其后他宣布将无限期暂停所有公开活动,进入学术休假期。
这位以犀利和解构闻名的思想巨匠,用一种最体面的方式承认了自己的理论在最质朴的情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旧的风暴刚刚平息,新的风暴便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席卷而来。
世界最富盛名也最古怪的舞台剧导演阿里斯泰·韦伯不请自来。
他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渠道联系婉晴娱乐,而是直接拖着一个行李箱带着一把折叠椅出现在了苏哲家的别墅大门外。
闪光灯瞬间将整个街区照得如同白昼。
“韦伯先生!您是来和苏先生谈合作的吗?”
“传闻您已经五年没有执导新剧了这次是为了《小王子》而来吗?”
韦伯,那个创造了无数舞台奇迹门票常年被炒到天价的怪才,此刻却像个固执的背包客。
他打开折叠椅在别墅门口施施然坐下,打开了保温杯对周围的记者视若无睹。
然后他用洪亮的声音对着别墅里面喊话。
“苏先生!我是阿里斯泰·韦伯!我来是为了你的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
“这是五十年来,唯一一个让我灵魂变回孩童的故事!你不把舞台剧的改编权交给我,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这番操作让所有见惯了大场面的媒体记者都瞠目结舌。
别墅内。
苏哲正提着一个印着胡萝卜图案的环保购物袋准备出门去超市买点新鲜的排骨。
刚走到玄关就被外面的阵仗和那声大吼给震得停住了脚步。
他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满脸都是被打扰了清净的嫌弃。
“这谁啊?唱大戏的吗?”
夏婉晴走了过来,她显然已经从付晴那里得到了消息,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惊讶,反而是一种尽在掌握的镇定。
“阿里斯泰·韦伯,当今世界最顶级的舞台剧导演。”
“不认识,”苏哲转身就想回客厅,“让他走吧,太吵了,恩又在睡午觉。”
“他为了《小王子》而来。”夏婉晴补充了一句。
苏哲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就我画给恩又的那个睡前故事?上不了那么大的台面吧?”
他那是真心话。
在他看来,那就是哄女儿睡觉的即兴之作,跟那些在百老汇、在伦敦西区上演的宏大剧目,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
夏婉晴却没有理会他的自我贬低。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将《小王子》的艺术价值,推向另一个巅峰的绝佳机会。
她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没有理会蜂拥而上的记者,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坐在折叠椅上的韦伯。
“韦伯先生,外面风大,请进来说话吧。”
韦伯眼睛一亮,收起椅子和保温杯,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仿佛一位得胜的将军。
客厅里,谈判进行得异常迅速。
韦伯开出了一个天价的版权费,并承诺会动用全世界最好的资源。
夏婉晴却只是摇了摇头,她看着韦伯,传达了苏哲的,也是她唯一的要求。
“钱不是问题。苏哲只有一个条件。”
“舞台剧所有的视觉设计,包括布景、道具、人物造型,必须完全忠于他手绘的,那些略显‘笨拙’的原始插画。”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这是一个近乎无理的要求。
舞台艺术追求的是视觉的极致与华丽,而苏哲的插画,简单、纯粹,甚至带着孩童般的笔触。
这等于是否定了导演所有二次创作的空间。
然而,韦伯听到这个条件后,非但没有犹豫,反而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湛蓝的眼睛里放射出狂热的光芒。
“笨拙?不!夫人!那不是笨拙!那是未经现代工业污染的,最纯粹的灵魂!”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像是在指挥一场看不见的交响乐。
“那些插画才是《小王子》的根!任何一点多余的修饰,都是对天才的亵渎!是犯罪!我向上帝保证,舞台上的每一片云,每一颗星星,都会和苏先生画的一模一样!”
双方,一拍即合。
GVm大厦。
新任cEo看着屏幕上“苏哲与韦伯达成合作”的新闻,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舞台剧?”他轻蔑地对助理说,“真是越来越会玩这种情怀游戏了。”
“cEo,韦伯的影响力非同小可,我们需要做应对预案吗?”
“应对什么?”cEo把平板电脑扔在桌上,“一个受众不超过百分之一的小众市场,能翻起什么浪花?让他们去搞阳春白雪吧,曲高和寡,注定赔本赚吆喝。”
在他看来,苏哲又一次,选择了一条远离大众、注定会失败的“情怀自嗨”之路。
他再一次,用他那套冰冷的商业逻辑,精准地做出了判断。
伦敦西区,皇家剧院。
大幕拉开。
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炫目的灯光。
舞台深处,是无尽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