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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浪书院 >  子夜异闻 >   第27章 裁魂

(故事情节片断:>民国十六年冬,雨巷裁缝铺的苏婉被军阀强掳,投井自尽。>十年后,书生陈砚总在雨夜巷口遇见撑油纸伞的素白旗袍女子。

>她替他挡去泼天风雨,伞面却不沾一滴水珠。>“先生肩线歪了。”女子冰凉指尖拂过他肩头。

>陈砚请她入室避雨,惊觉镜中只有自己倒影。>她浅笑:“奴家苏婉,在等一件未做完的嫁衣。”

>陈砚翻遍故纸堆,寻得当年她为未婚夫绣的鸳鸯戏水图。>红绸展开刹那,井口青烟袅袅凝成她身影。>“嫁衣已成,该走了。”她向陈砚敛衽。

>晨光穿透她消散的身体,陈砚掌心落下一枚冰凉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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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是陈砚从北平逃来时未曾料到的缠绵。十年了,这雨丝总在黄昏时分悄然落下,将整条青石巷洇成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旧墨。巷子尽头有家裁缝铺,门楣上悬着块乌木旧匾,刻着“云裳记”三个字,字迹早已被岁月和雨水泡得模糊不清,像一声欲言又止的叹息。铺子紧闭着,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双空洞的眼,凝视着每一个在湿漉漉的黄昏里经过的人。

陈砚就住在巷口的老宅里,守着几架子发黄的书。他是北平来的书生,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在这温软水乡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古籍里夹着的一片枯叶。每逢雨夜,他必要穿过这条幽深小巷,去城西的夜校教几个贫苦孩子识字。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敲在青石上,滴滴答答,仿佛时间在缓慢地、固执地敲打。

起初只是惊鸿一瞥。某个雨势滂沱的夜晚,巷子深处,那紧闭的“云裳记”铺面外,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素白的身影。她撑着一柄半旧的油纸伞,伞面是淡淡的秋香色,绘着疏落的墨竹。伞沿压得低低的,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身剪裁极合体的素白缎子旗袍,裹着一段伶仃的腰身。雨水在她脚边溅开细小的水花,巷子里的风卷着水汽呜咽而过,吹得她旗袍的下摆轻轻晃动,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陈砚心头莫名一紧,脚步顿了顿。那女子也似乎察觉,微微抬了抬伞沿。伞下露出一张脸,不是倾国倾城的艳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被雨水洗濯过的清秀。眉眼细长,鼻梁挺直,唇色极淡,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她的目光越过重重雨幕,落在他身上,安静得如同檐下凝结的水珠。

陈砚下意识地点点头,想饶过她。就在错身而过的刹那,一股强劲的穿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箭,猛地从巷子另一头灌入!陈砚手中的油布伞“呼啦”一声被掀翻,雨水劈头盖脸浇下,寒意瞬间刺透长衫。他狼狈不堪,慌忙去抓那翻转的伞。

然而,预期的冷雨并未持续。一片温润的阴影笼罩下来,隔开了泼天的风雨。是那柄绘着墨竹的油纸伞,稳稳地撑在了他头顶。那素白旗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移步至他身侧,近在咫尺。

“先生当心。”她的声音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结了霜的瓦片上,带着一丝陈年旧事般的凉意。

陈砚愕然抬头,正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眼眸。那眸子极黑,深不见底,映着巷子里昏黄摇曳的路灯光,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光亮折射出来,仿佛两口沉寂了百年的古井。更令他心头剧震的是——如此大的风雨,她那柄单薄的油纸伞上,竟无半滴水珠!伞面干爽洁净,墨竹的枝叶清晰舒展,如同画在晴空之下。而她素白的旗袍下摆,也依旧纤尘不染,静静地垂着。

寒意,比雨水更甚的寒意,瞬间从陈砚的脚底窜上脊梁。他喉头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女子却仿佛浑然未觉他的惊骇,视线轻轻扫过他淋湿的肩头,那被雨水打透的灰布长衫皱巴巴地塌陷下去。她细长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不忍见这狼狈。一只素白的手,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却透着一股子玉石般的、毫无生气的白。那冰凉得惊人的指尖,隔着他湿透的衣料,轻轻拂过他的肩线,动作轻柔得如同抚平一张珍贵的旧宣纸。

“先生肩线歪了。”她低语,声音依旧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旧式女子特有的温婉腔调,却凉得没有一丝热气。

那冰冷的触感如同电流,激得陈砚猛地一颤,几乎要跳开。这绝非活人的体温!他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看着那双沉寂如古井、并无半分恶意的眼眸,看着头顶这方隔绝了风雨的奇异伞面,一个荒谬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攫住了他——她似乎并无恶意,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小心翼翼的善意。

巷外风声雨声更急,檐下水滴连成了线。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风雨甚急……姑娘若不嫌弃,可到寒舍暂避片刻?”他指了指巷口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木门。

女子撑着伞,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伞面下,她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愈发模糊不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她微微颔首,幅度小得几乎只是错觉。

“有劳先生。”声音依旧轻飘如烟。

推开那扇沉重的老宅木门,一股带着霉味的暖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旧书和墨锭的气息。堂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光线勉强驱散了门边的黑暗。陈砚将淋湿的外衫脱下,搭在椅背上,有些局促地让开身:“姑娘请进。”

素白的身影无声地飘入屋内,带来一股室外清冽的雨气。她收了伞,轻轻倚在门边的墙角。那柄伞依旧干爽如新,墨竹幽幽。陈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心头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姑娘请坐。”他指了指堂屋中央一张擦拭干净、铺着蓝印花布的方桌旁的长凳。

女子依言走到桌边,却并未立刻坐下。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一面半尺高的、镶着暗红木框的旧式梳妆镜上。镜子擦得还算亮堂,清晰地映出陈砚有些苍白不安的脸,和他身后略显凌乱的书架轮廓。

陈砚也下意识地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清晰地映出他,映出桌凳,映出书架一角,映出跳跃的昏黄灯火……

唯独没有映出那抹近在咫尺的、素白如雪的窈窕身影。

仿佛她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一缕无形的烟。

嗡的一声,陈砚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桌边的女子。她就站在那里,素白的旗袍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微微侧着头,也正看着镜子的方向。她的脸上,没有惊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时间仿佛凝固了。煤油灯芯爆出一朵细小的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女子缓缓转回脸,看向脸色煞白的陈砚。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穿透岁月而来的、深不见底的寂寥。

“先生不必惊慌。”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陈砚的耳膜,“奴家苏婉,非是生人。在此巷中,不过是在等一件……未做完的嫁衣罢了。”

“苏婉”……“未做完的嫁衣”……

这两个词像两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陈砚记忆深处尘封的锁眼!十年前,他初来此地,曾听巷口卖馄饨的阿婆摇头叹息,说起过这“云裳记”的旧事。据说铺子里有位姓苏的女裁缝,手艺绝顶,性子却刚烈。被一个进城来抢地盘、凶神恶煞的军阀头子看中,强掳了去。那女子宁死不从,竟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头扎进了后院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而那件据说绣了整整一年、预备作自己嫁衣的红绸缎面旗袍,连同她未完的人生,都永远地留在了井底。

寒意从陈砚的尾椎骨一路蔓延到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眼前这素白的身影,竟是十年前那缕不肯散去的芳魂!她徘徊于此,不入轮回,只为那件未能完成的嫁衣?

“苏……苏姑娘……”陈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恐惧依旧盘踞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酸楚。他看着眼前这清秀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想象着她生前穿针引线、巧笑倩兮的模样,再想到那口冰冷的深井……胸腔里像堵了一块浸透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发闷。那未完成的嫁衣,是她对尘世最后、也是最深的执念吗?

“那件嫁衣……”陈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还有……图样留存?”

苏婉静静地望着他,深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的一圈涟漪,很快又归于沉寂。她微微侧过身,素白的手指遥遥指向后院的方向,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后院……井边……有棵老梅树……”她的声音缥缈如烟,“树下……三尺……旧木匣……”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狂风猛地撞在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起来,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动。再定睛看时,桌边已空空如也。那抹素白的身影,连同那柄秋香色的油纸伞,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清冷的雨气和陈砚心头巨大的空茫。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艰难地拨开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落在后院那口覆满青苔、幽深如墨的古井上。

陈砚提着盏昏黄的风灯,站在井边。灯影摇曳,映着井口湿滑的石沿,和旁边那株虬枝盘错的老梅树。夜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低咽,像是妇人的哭泣。他想起苏婉那冰凉的手指,那毫无生气的眼眸,心头一阵紧缩。

他放下风灯,拿起靠在墙角的铁锹。冰冷的木柄入手,寒意直透掌心。他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和苔藓气息的潮湿空气,走到老梅树下,依着苏婉所指的位置,开始挖掘。

泥土湿冷粘腻,每一锹下去都带着沉重的阻力。寂静的深夜里,只有铁锹插入泥土、翻动土块的“噗噗”声,单调而清晰地回荡着。汗水混合着冰冷的夜露,很快浸湿了陈砚的鬓角。不知挖了多久,铁锹尖端忽然撞到一个硬物,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陈砚心头一跳,动作更加小心。他蹲下身,用手拂开周围的湿泥。一个尺余见方、早已朽烂不堪的木匣子显露出来。匣子表面裹满了黑色的污泥,边角处露出深褐色的木头纹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散架。他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匣盖上的泥土,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早已失去锁扣、紧紧咬合的盖子,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深层腐朽气息和陈年霉味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匣内,静静地躺着一卷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绸。

那红,是历经岁月侵蚀后沉淀下来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又似晚秋最深沉的一片枫叶,失去了初时的鲜亮,却沉淀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厚重与悲怆。

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小心地,像捧起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将那一卷沉重的红绸从朽木匣中捧了出来。红绸入手冰凉,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寒。他捧着它,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堂屋,将那卷红绸放在了擦拭干净的方桌中央。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红绸仿佛有了生命,幽幽地泛着暗沉的光泽。陈砚定了定神,双手分执红绸的两角,屏住呼吸,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将它展开——

一幅尺幅不大,却精致繁复到令人屏息的刺绣图样,在红绸上完全显露出来!

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雄鸟羽毛艳丽,颈项高昂,眼神顾盼神飞,每一根翎毛都用了极细的丝线,以套针、戗针层层叠绣,色彩过渡自然流畅,仿佛真羽般富有光泽。雌鸟依偎在侧,姿态温婉,眼神柔和,羽毛色彩略淡,却绣得更为细腻,颈项间一圈细小的绒毛纤毫毕现。它们交颈缠绵,浮游于碧波之上。那水波用深浅不同的蓝、绿色丝线,以散套针和滚针绣出,层层叠叠,仿佛能听到水流的潺潺声响。水底几根纤细的水草随波摇曳,水面上点缀着两朵半开的、粉嫩欲滴的并蒂莲,莲瓣娇柔,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几乎看不见线头。色彩搭配和谐而典雅,即便蒙尘十年,依旧能看出当年绣娘倾注的心血与无与伦比的巧思。最令人心颤的,是那对鸳鸯的眼神。雄鸟的锐利中带着守护的温柔,雌鸟的柔顺里含着深深的眷恋。它们不是死物,而是被赋予了灵魂的精灵,在这方寸红绸之上,诉说着矢志不渝的深情。

陈砚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细腻的绣面,指尖能感受到丝线的微凸和针脚细密的排列。仿佛能看见灯下,那个叫苏婉的女子,如何凝神屏息,一针一线,将少女最美好的憧憬和最炽热的情意,都密密地绣了进去。这哪里只是一幅绣样?这分明是她用生命线编织的、未曾来得及诉说的情书,是她对未来全部幸福的无声期许!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水井深处特有的阴凉湿气,悄无声息地在堂屋中弥漫开来。陈砚若有所觉,猛地抬头——

只见后院那口古井的方向,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袅袅袅袅地穿透紧闭的窗棂缝隙,飘进了堂屋。青烟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地汇聚、盘旋,越来越浓,越来越凝实……

终于,凝聚成了那个熟悉的、素白如雪的身影。

苏婉静静地站在桌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桌面上那幅彻底展开的“鸳鸯戏水”红绸绣样上。昏黄的灯光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摇曳的虚影。她脸上那种亘古不变的沉寂与悲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瞬间碎裂开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先是难以置信的微光一闪,随即迅速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恸和释然所淹没。那悲恸如同深海旋涡,几乎要将她单薄的魂体再次撕裂;而那释然,又像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抵达彼岸的旅人,卸下了背负一生的沉重枷锁。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那只素白、冰凉、近乎透明的手,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虚虚地抚向红绸上那对交颈缠绵的鸳鸯。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停在绣面上方,仿佛怕惊扰了这沉睡十年的梦境,又仿佛在隔着生死的鸿沟,触摸那段早已冰封的、属于她的滚烫年华。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那泪水并非晶莹,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如烟似雾的青灰色,滑过脸颊的瞬间,便化作更轻薄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陈砚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惊扰了这跨越阴阳的一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的那种巨大而无声的情绪风暴——是心愿得偿的圆满,是刻骨铭心的遗憾,是锥心刺骨的思念,更是终于可以放手的解脱。这复杂的情绪在她透明的魂体中激烈地冲撞、融合,最终化为一种沉静的、近乎神圣的光辉,从她身体内部隐隐透出。

许久,许久。

苏婉终于收回了悬在绣面上的手,缓缓转过身,面向陈砚。她脸上泪痕已消,只余下一种洗净铅华般的澄澈与安宁。深黑的眼眸如同被雨水彻底洗过的夜空,清亮得惊人,里面再也没有了那沉积十年的幽怨与执念,只剩下纯粹的感激与诀别的温柔。

她对着陈砚,双手轻拢在身前,深深地、郑重地敛衽一礼。那姿态是旧式闺秀最端庄的礼节,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被时光打磨过的优雅风骨。

“先生大恩……”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虽依旧带着一丝凉意,却不再是死寂的冰冷,而像山涧流过青石的清泉,“苏婉……永志不忘。”

话音未落,堂屋东面那扇糊着高丽纸的旧式木格窗棂外,浓墨般的夜色悄然褪去了一角。第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水汽的灰白色晨光,如同羞涩的笔锋,小心翼翼地探入窗棂,温柔地、无可阻挡地漫进室内。

那晨光,如同拥有净化一切的力量,轻柔地拂过苏婉素白的身影。

陈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想要挽留,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那晨光触及之处,苏婉那半透明的、凝实的魂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雪,开始无声无息地、由下而上地消散。先是素缎的旗袍下摆,化作点点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莹白星尘,升腾而起,融入空气;接着是纤细的腰肢、拢在身前的双手、素白的脖颈……她脸上带着那抹澄澈安宁的、近乎圣洁的微笑,安静地看着陈砚,身体却在晨光中迅速变得稀薄、透明。

“嫁衣已成……”她最后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又像是某种圆满的宣告,随着她消散的身影一起,回荡在寂静的晨光里,“该走了……”

最后消散的,是她那双清亮如洗、盛满感激与诀别的眼眸。在彻底化为虚无、融入那片越来越亮的晨光的前一瞬,一点微弱的、冰凉的物事,如同被风吹落的露珠,从她消散的虚影中轻轻坠下,无声地落入了陈砚下意识摊开的掌心。

光芒大盛。

堂屋彻底亮堂起来。桌上,那幅“鸳鸯戏水”的红绸绣样,在晨光下焕发出一种沉静内敛的光彩,上面的丝线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煤油灯早已熄灭,只余下一缕淡淡的烟气和满室书墨的旧香。

陈砚依旧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石像。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触手冰凉的玉扣。

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只是蒙着一层淡淡的、仿佛井水浸泡过的青气。玉扣小巧玲珑,雕工却极为精致,是一只首尾相衔、栩栩如生的盘螭(螭龙)。螭龙身躯盘绕,线条流畅有力,鳞爪清晰可辨,龙首微昂,透着一股子灵动和古意。玉扣边缘被打磨得极其圆润光滑,中间穿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显然曾经是缀在衣物上的饰物。

冰凉的玉扣紧贴着陈砚温热的掌心,那沁骨的凉意却奇异地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像一股清冽的泉流,缓缓注入他因目睹奇景而激荡的心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笃定。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着那枚玉扣,感受着螭龙盘绕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一段被时光尘封、却依旧温润的过往。

窗外,雨过天晴。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纯净通透的瓦蓝。巷子里传来早起小贩悠长的吆喝声,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晨光,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新的一天,带着鲜活的人间烟火气,生机勃勃地开始了。

陈砚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晨光瞬间涌入,有些刺眼。他眯起眼,望向巷子深处。

那间紧闭了十年、黑洞洞的“云裳记”铺面,依旧沉默地矗立在那里,门楣上的旧匾在晨光中显得愈发模糊不清。然而,不知是光线的错觉,还是心境的变化,陈砚却觉得那铺子似乎少了些阴郁,多了几分被时光温柔抚慰后的沉静。或许,那口幽深的古井,从此也能真正安眠于青苔之下。

他低头,再次凝视掌心那枚小小的、温润的玉扣。它静静地躺着,冰凉依旧,却不再有井底的阴寒,反而像一颗沉睡的星辰,带着跨越生死的余温。

晨风拂过巷子,带着新生的暖意。陈砚将掌心合拢,将那枚小小的冰莲紧紧握住。他抬头,望向澄澈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清冽的空气。巷子里,孩童的嬉笑声由远及近,清脆悦耳。他转身,轻轻掩上身后的门。那扇门隔绝了老宅的旧日尘埃,也仿佛轻轻掩上了一个属于过去的、凄美而执拗的传奇。

掌心那点冰凉的触感,如同一个无声的印记,提醒着他昨夜并非幻梦。他迈开步子,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向巷外走去,步履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静与笃定。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刺破云层,将巷子尽头那间沉寂的“云裳记”铺面,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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