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琼转身，身后五百名亲卫营的精锐，已经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涂抹着黑色的油彩与夜色融为一体。
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和对李琼绝对的服从。
这是李琼用无数次以身犯险，从死人堆里带出来的兵。
他们信的不是大齐的皇帝，不是镇北的王爷。
他们只信眼前这个男人。
“出发。”
李琼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两个字，便率先走向黑暗。
五百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上，汇入那无边的夜色之中。
没有马蹄声，没有甲胄碰撞声，只有风。
朔北的夜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
李虎紧紧跟在李琼身后，握着刀，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他看着前方那道深不见底的裂谷，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死亡峡谷。
这是边疆的老兵们给这条绝路起的名字。
百年来，无数人想从这里创造奇迹，最终都变成了峡谷底的一堆白骨。
脚下是松软的碎石，每一步，都必须踩得万分小心。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黑暗中，李琼的脚步却异常沉稳。
仿佛他走的不是悬崖峭壁，而是自家的后院。
“元帅，小心脚下。”
李虎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李琼没有回头：“管好你自己。”
他的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冷。
队伍继续前行，寂静得可怕。
唯一的声响，是碎石偶尔滚落深渊时，那遥远而空洞的回音。
突然。
“啊！”
一声极度压抑的惊呼，从队伍中段传来。
一名年轻的士兵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深渊倒去。
他身旁的同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但那股下坠的力道太大，两人一起朝着悬崖外滑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队伍最前方暴射而回。
李琼后发先至，在两人坠落的瞬间，大手一张，铁钳一般的手，死死扣住了那名士兵的脚踝。
他单臂发力腰身一拧。
“起！”
一声低喝。
近三百斤的重量，被他硬生生从深渊边缘给拽了回来。
两名士兵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李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站得起来吗？”
那名险些坠崖的士兵挣扎着起身，双腿还在发软，直接单膝跪下。
“谢元帅救命之恩。末将该死！”
“战场上，没有该不该死。”
李琼的声音很平淡。
“只有，能不能活。”
“下一次，抓紧你身边的弟兄，也抓紧你手里的刀。”
“是！”士兵重重地叩首。
李琼不再看他，转身，继续向前。
没有人说话。但队伍里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眼神。
他们愿意为这样的主帅去死。
队伍继续深入。
峡谷的风越来越诡异，时而如鬼哭，时而如狼嚎。
李琼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抬起了手。身后五百人，瞬间如雕塑般，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虎屏住呼吸，顺着李琼的目光望去。
前方几十丈外，一处岩石的凹陷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蛮夷的暗哨！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一旦被发现，他们这五百人，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李琼缓缓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
他眯起眼睛，估算着距离和风向。
李虎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么远的距离，风又这么大能行吗？
就在他疑虑的瞬间。李琼手腕一抖。
那枚石子，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如同一只夜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划破黑暗。
“啪。”
一声轻响。
石子精准地击中了暗哨左侧十几米外的一块岩壁。
那暗哨猛地一个激灵，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了。
他握紧手里的弯刀，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出了半个身子。
就是现在！
李琼的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猛地弹射出去。
他的脚尖在崎岖的岩壁上接连轻点，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那名暗哨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
一道冰冷的寒光，已经抹过了他的脖子。
“呃……”
他捂着自己的喉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琼伸手，稳稳地接住了他的尸体，缓缓放在地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甚至没有惊动一片落叶。
直到李琼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李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李琼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已经不是将才了。这是帅才，更是天生的刺客。
队伍绕过暗哨，继续前行。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当他们终于走出死亡峡谷，绕到鹰嘴关后方的山脚下时，晨曦的第一缕光，刚好刺破云层。
五百人毫发无损。
李琼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巍峨的城墙。
城墙之上防备松懈。蛮夷所有的注意力，显然都被关隘正面吸引了。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能听到从关隘正面传来的，擂鼓与呐喊之声。
周虎那个大嗓门，干得不错。
“元帅，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李虎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已经满是嗜血的兴奋。
走过死亡峡谷，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唯有向前！
李琼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城墙，像一头极具耐心的孤狼，在等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在等。等王猛的佯攻，将城墙上本就不多的守军，彻底吸引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沉闷而急促的战鼓声，从鹰嘴关正面猛地响起，如同惊雷炸裂。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随之而来，响彻云霄。
战斗开始了！
城墙上，原本还在打瞌睡的蛮夷守军，瞬间被惊醒。
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无数蛮夷士兵，乱哄哄地从兵营里冲出来，朝着南面的城墙涌去。
北面城墙的防守，在这一刻，变得空前薄弱。
就是现在！
李琼的眼中，寒芒爆射。
“动手！”他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多时的亲卫们，立刻从身后取出了特制的飞爪和绳索。
数十道飞爪，带着呼啸的风声，飞向数十米高的城墙。
飞爪精准地扣入了城墙的垛口。
亲卫们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
“上！”
李琼一马当先，抓住一根绳索，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灵猿，飞速向上攀爬。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五百名亲卫，紧随其后。
他们都是军中精锐，攀爬城墙，如同家常便饭。
城墙上，仅有的几名蛮夷巡逻兵，正伸长了脖子，看南面城墙的热闹。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死神，已经从他们身后降临。
李琼是第一个登上城墙的。
他翻身而上，落地无声。
一名蛮夷士兵刚好回头。
他看到了李琼，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张开，正要呼喊。
李琼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幻影般掠过。
那名蛮夷士兵的喊声，永远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脖子，被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拧断了。
与此同时，李虎也翻了上来，独臂挥刀，将另一名准备示警的蛮夷，一刀枭首。
越来越多的亲卫，登上了城墙。
他们就像一群沉默的死神，悄无声f息地收割着城墙上本就不多的生命。
没有惨叫，没有呼喊。
战斗在几息之间，便已结束。
整个北面城墙，被他们彻底控制。
李琼站在城墙边缘，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蛮夷大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把火油都拿出来。”
他的声音，在晨风中，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亲卫的耳中。
“给他们添一把火。”
“是！”
亲卫们从背囊中，取出一个个牛皮水袋。
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刺鼻的火油。
“所有粮草，所有营帐，给我烧！”
李琼拔出腰间的长刀，刀锋直指下方。
“记住，不要恋战，制造最大的混乱！”
“放火！”一声令下。
数十个装满了火油的皮袋，被点燃，从城墙上狠狠地扔了下去。
皮袋在半空中炸开。
火油四溅。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在蛮夷的粮草堆中，猛地升腾而起，瞬间将整个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红。
紧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
火龙在蛮夷的大营中，肆虐开来。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恐的呼喊声，终于响彻了整个鹰嘴关。
乱了。彻底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