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们这片土地上,山连着山,水绕着水,说不完的故事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今天我要讲的,是发生在很久以前,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的故事。
杏花村,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村子背靠着一座大山,名叫锦鸡岭。为啥叫这名儿?因为山上住着一种羽毛比彩虹还漂亮的野鸡,当地人叫它锦鸡。这锦鸡平时神出鬼没,偶尔在林间一闪而过,那流光溢彩的尾巴,能让人看呆了。村里人都说,这是山里的精灵,碰见了是福气,谁也不敢去招惹。
村里有个后生,叫李生。这小伙子是个孤儿,靠着一手打猎的好手艺过活。但他心善,从不打怀崽的母兽,也不打刚会飞的雏鸟,只打些野兔、山鸡换点米粮。李生长得浓眉大眼,身子骨结实,是村里姑娘们悄悄议论的好对象,可他家里穷,一直没娶上媳妇。
这年夏天,雨水特别多,山里雾气蒙蒙的,像披了层纱。一天傍晚,李生从山里回来,路过一处叫“野猫涧”的险地时,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哭声,凄凄婉婉,像一根细针,直往人心里钻。
李生心里一紧,这荒山野岭的,天都快黑了,谁家姑娘在这儿哭?他壮着胆子,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他看见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抱着膝盖哭。她一抬头,李生的心“咯噔”一下,差点没跳出来。这姑娘太美了,眼睛像含着一汪秋水,鼻子小巧挺翘,嘴唇苍白,更显得楚楚可怜。
“姑娘,你咋了?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李生赶紧问。
姑娘抬起泪眼,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她说她叫“锦娘”,家住很远的地方,前些日子家乡遭了瘟疫,父母兄长都病死了,她一个弱女子无处可去,只好一路逃难,想到远方亲戚家投奔,谁知走到这锦鸡岭,不仅迷了路,脚也崴了,已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李生一听,心里顿时充满了怜悯。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实在是可怜。他是个实在人,见不得人受苦。二话不说,蹲下身子说:“来,我背你下山!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你先到我家歇歇脚,吃顿饱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了李生宽厚的背上。
李生背着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姑娘很轻,身上还飘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像是雨后的青草,又像是某种野花。李生心里热乎乎的,他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可怜他,送了个仙女下来。
锦娘被带回村后,村里人都跑来看热闹。大家啧啧称奇,都说李生这小子走了大运,捡回来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村东头的王媒婆更是乐开了花,张罗着要给他们办喜事。锦娘无依无靠,见李生忠厚老实,对自己又好,便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没过多久,李生和锦娘就成了亲。婚后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甜。锦娘不仅人美,还特别勤快,家里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她似乎对山里的草药特别懂,李生打猎受了点小伤,她随手采几片叶子捣碎了敷上,第二天就好。李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把锦娘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村里就开始出怪事了。
先是村西头的张屠户,一向壮得像头牛,突然就病倒了,整天躺在床上,没精打采,眼看着人就瘦得脱了相。请了郎中来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虚劳”。
接着,又有几个壮劳力,一个个都像被抽了筋骨似的,白天哈欠连天,晚上却睡不着,脸色蜡黄,走两步路都喘。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萎靡气氛里。
李生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发现自己最近也容易累,有时候打猎没一会儿,就浑身乏力。可他转念一想,也许是成家了,操心的事多了,就没太在意。
他更担心的是锦娘。锦娘的脸色也越来越白,而且她有个奇怪的毛病,特别怕太阳。天一亮,她就赶紧把门窗都关上,拉上厚厚的窗帘。白天她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一到晚上,月光照进来,她就精神了,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坐到半夜。
李生问她,她就说自己从小体弱,又遭了那么多罪,身子骨亏空了,见不得光。李生心疼她,也就由着她了。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个云游的道士。这道士鹤发童颜,背着个桃木剑,一进村就皱起了眉头。他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生家门口。
“这家,妖气冲天啊!”道士摇着头说。
正好李生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不乐意了:“道长,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家里好好的,哪来的妖气?”
道士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黑,阳气渐衰,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精神不济?”
李生心里一惊,这道士说得分毫不差。
“你妻子,是不是美若天仙,却从不白天出门?”道士又问。
李生点了点头,心里开始打鼓。
“你已经被妖物缠上了!”道士脸色一沉,“这妖物,正在吸你的精气,也吸了村里其他人的阳气!你若再执迷不悟,不出三个月,你就要命丧黄泉,整个村子都会变成一座鬼村!”
李生“嗡”的一下,脑子全乱了。他想起村里那些病倒的汉子,想起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想起锦娘那些奇怪的举动……难道,自己深爱的妻子,真的是个妖怪?
他不信,也不愿信。可道士的话,像一颗钉子,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晚上,李生辗转反侧,睡不着。他看着身边熟睡的锦娘,她睡得那么安详,脸蛋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尊玉雕。这么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妖呢?她那孤苦的身世,那惹人怜爱的模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可万一呢?
道士给了他一道符,说只要贴在妻子额头上,她若不是人,就会立刻现出原形。
李生攥着那道符,手心全是汗。他的心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一边是夫妻情分,一边是全村人的性命。最后,他一咬牙,心想:就算是死,我也要弄个明白!
他颤抖着手,慢慢把符纸朝锦娘的额头贴去。
就在符纸碰到皮肤的瞬间,锦娘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含情脉脉的眼睛,此刻却闪着幽绿的凶光,不是人的眼神!
她尖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身子在半空中一扭,瞬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锦鸡!那锦鸡足有一人多高,羽毛五彩斑斓,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死死地瞪着李生。
“你……你竟敢害我!”那锦鸡口吐人言,声音尖锐刺耳。
李生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你……你真的是妖?”
“哈哈哈!”锦鸡精发出一阵怪笑,“我本是锦鸡岭修炼了五百年的锦鸡精,眼看就要功德圆满,只需吸取九十九个壮男的阳气便可飞升。我见你心地纯良,阳气最纯,才化作人形嫁给你。本想让你快活几年再动手,没想到你竟听信一个牛鼻子老道的话!”
李生如遭雷击,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家破人亡,什么孤苦无依,全都是她编出来骗人的!他想起村里那些倒下的乡亲,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压过了恐惧。
“你这个妖精!我杀了你!”他抄起墙角的猎叉,就朝锦鸡精刺了过去。
锦鸡精翅膀一扇,卷起一阵狂风,把李生吹得东倒西歪。它尖啸一声,冲破屋顶,飞向了夜空。
就在这时,一直在门外守着的道士一脚踹开房门,桃木剑直指天空:“孽畜,哪里逃!”
锦鸡精在空中盘旋,发出一声长鸣,那声音充满了怨毒。只见它身上五彩的羽毛根根倒竖,像无数把利刃,化作一道道流光射向地面。
道士挥舞桃木剑,剑光如网,挡住了大部分羽毛。但还是有几根漏网之鱼,射中了村民的屋子,立刻燃起绿色的火焰。
道士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碗,咬破指尖,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用朱砂迅速画了一道符,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他将那碗血猛地朝天空中的锦鸡精泼去。
“收!”
血光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罩子,瞬间将锦鸡精罩住。锦鸡精在罩子里疯狂冲撞,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砰”的一声,从空中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变回了那只巨大的锦鸡,但已经断了气。
天亮了,村民们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和地上死去的锦鸡精,都惊呆了。
道士走到李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痴儿,情之一字,最是误人。好在,你迷途知返,救了自己,也救了全村人。”
说来也怪,锦鸡精一死,村里那些病倒的汉子,没过几天就慢慢好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力气。
杏花村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李生变了。他不再打猎,把猎具都烧了。他在村口盖了间小木屋,每天就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锦鸡岭发呆。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村里人都说,李生是被妖精迷了心窍。但只有李生自己知道,他忘不掉的,不是那个害人的妖精,而是那个他曾经真心爱过、叫做“锦娘”的姑娘。
从那以后,锦鸡岭再也没人见过漂亮的锦鸡了。而李生,终身未娶,守着那间小木屋,直到老去。这个故事,也一代代地传了下来,提醒着后人:再美的皮囊,也可能藏着最毒的心肠;再深的感情,也得分清是非黑白。